陆扬那晚的调侃和刻薄的“绿帽子”论调,像无数只苍蝇在傅沉屿耳边嗡嗡作响,混合着“极乐净土”里奢靡的气息和那个惊鸿一瞥的仓皇背影,在他混乱的脑海里搅成一团浆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陆扬被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气得跳脚,最终也拿他没办法。
回到冰冷空旷的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A市永不熄灭的繁华灯火,却照不亮他心底半分。
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地跳,那个穿着香槟色长裙、仓皇逃离的侧影,像鬼魅般在眼前反复闪现,清晰得可怕。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从药瓶里倒出两片强效安眠药,就着冰水囫囵吞下。
躺在那张价值不菲却冰冷刺骨的大床上,他紧闭双眼,命令自己睡觉。
黑暗包裹着他,药物的效力开始上涌,带来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困倦感。然而,意识却像沉在冰冷水底的顽石,不肯轻易沉沦。那个侧影,那双瞬间被巨大惊恐填满的眼睛,一次次冲破药力的封锁,固执地浮现在黑暗中。
他仿佛能看到她纤细的手指因为恐惧而蜷缩,能看到她香槟色的裙摆在急促奔跑中翻飞的弧度……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感。
是她吗?
不是幻觉?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那么害怕?
陆扬的话在耳边回响:“绿帽子”、“伺候人”、“怎么可能”……每一个字都提醒着他那份根深蒂固的“事实”。
可那个背影带来的冲击,却又如此强烈地动摇着这五年构筑起来的恨意壁垒。
两片安眠药带来的困意,最终被这巨大的精神撕扯彻底击溃。他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了丝质睡衣。窗外,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一夜无眠。
第二天,傅沉屿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他推掉了所有的会议和电话,拒绝了助理的行程安排。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清晰得近乎疯狂:再去一次,再去“极乐净土”看一次。
他必须确认,那到底是药物作用下的幻影,还是……一个足以颠覆他整个世界的真相碎片。
下午,“极乐净土”尚未到最热闹的时分,显得相对安静。傅沉屿换了一身更低调的深色休闲西装,独自一人,再次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铜门。他拒绝了经理热情的引导,没有去昨晚陆扬安排的VIP卡座,而是选择了一个相对僻静、却能清晰观察整个大厅和主要通道的角落卡座。
“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酒水?或者……需要哪位女士陪您聊聊天?” 穿着精致旗袍的侍者,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甜美微笑,轻声询问。
“一杯水,谢谢。” 傅沉屿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没有落在侍者身上,而是像探照灯一样,锐利地扫视着整个空间。
他的视线掠过那些姿态优雅、或坐或站的女侍者,掠过低声交谈的客人,掠过每一个穿着制服的身影。
他在寻找那抹香槟色。那个清瘦的侧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侍者送来了冰水,他碰也没碰。陆续有穿着各色精致旗袍或礼裙的女子出现,或温婉,或妩媚,或知性。她们像流动的风景,在迷离的光线下展示着自己。但傅沉屿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全场,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相似的身形。
他看到一个穿着香槟色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向远处的卡座,心脏猛地一跳,但当她转过身,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带着妩媚笑容的脸时,那瞬间提起的心又重重地沉了下去。不是她。
又一个穿着米白色长裙的纤细身影在吧台边整理酒具,侧脸的轮廓有几分相似……傅沉屿几乎要站起来,但当那女孩抬起头,露出完全不同的眉眼时,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每一次相似的色彩闪过,都带来一次短暂而剧烈的希望和紧随其后更深的失落。作者“在旧居烧信的玛嘉烈”推荐阅读《怀上影帝的骨血后,她谈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每一次确认不是她,都像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又敲下一记重锤。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是不是被那个背叛的梦魇折磨得太久,以至于看谁都像她?陆扬说的没错吧?他真是魔怔了。
可昨晚那个瞬间的惊恐眼神,那种不顾一切的仓皇逃离……那种真实感,又该如何解释?
他枯坐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周围的世界仿佛与他隔绝。音乐是模糊的背景音,客人的谈笑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全身的感官都只专注于一件事——搜索那个身影。
三小时,他像尊石化的神像堕进了泥潭。
水晶吊灯切割出的斑斓光怪在他眼前浮游扭曲,雪茄的浓雾、酒精的灼烈、脂粉的甜腻和欲望隐隐蒸腾的腥膻,纠缠成这片腐朽沼泽的喘息。
阴影里,傅沉屿指尖的烟燃尽,留下一截冰冷的灰白,灼痛早麻木的指尖,他却浑然未觉。
侍者无声无息地走近,轻轻放下的冰水触及桌面,苏念的身影便如慢镜头般,撞入他的视野——
纤细但曲线优美的身影裹在紧身短旗袍里,浓艳的暗红底色沉甸甸的,灯光顺着滑腻的织物泻下,几乎有液体的质感。
她步履间有种被磨光了棱角的柔软,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却被喧嚣吞噬。
傅沉屿的心脏骤然痉挛了一下。
是她?亦或只是一个荒诞的幻觉?
他不敢呼吸,生怕一丝气流就将这脆弱的影像吹散。那双眼睛,低垂着,专注在手中托着的重物上——两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优雅的弧度盛着深红色的液体,杯底稳稳架着一支价格标签高得足够刺目的洋酒。
她停在一个卡座前,卡座里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一双泛着浑浊的光的小眼睛正毫不掩饰地粘在她身上。
苏念放下杯,熟练地开启酒瓶,男人带着油腻笑意的目光从她开瓶的手,沿着胳膊,一路肆无忌惮地爬升,落在她的脸上、颈间,再毫无顾忌地向下巡弋。
她脸上维持着近乎完美的营业笑容,脸颊肌肉却微微绷紧,嘴角扬起的弧线像勉强吊起的、疲惫不堪的弯钩。
突然,男人肥厚的手掌猝不及防又极具羞辱意味地在她捏了一把。暗红丝绸包裹下的身体刹那间绷紧如被拉满的弓弦,却只瞬息便强行松弛下来。
傅沉屿甚至看到她的嘴唇无声地抿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随即是更深更甜的俯身、微笑、斟酒,殷红的酒液顺从地流泻入透明的杯底。
傅沉屿盯着那只收回的、肥厚的手,胃里一阵翻搅,几欲作呕。那截纤细旗袍包裹下的腰肢弯折下去,曲线温顺得令人窒息。这姿态比任何鞭挞都更惨烈地烙印在他瞳孔深处。
傅沉屿挪到了隔断珠帘的后方,那里离苏念所在的卡座,不过几步之遥。
终于,足够近了。近得足以看清。
是苏念。
尽管浓妆几乎覆盖了本色,唇彩鲜亮得像伤口凝出的痂,眼线拉得黑而长,在眼角刻下锋利的刃。眼底沉淀着深重的、脂粉也无法填平的疲惫沟壑。
是她。
他死去的世界中心,唯一真实的坐标。
他紧靠着冰凉的立柱,目光像钩子,近乎贪婪地剥开厚重的脂粉外壳,试图抵达内核的真实。
可苏念丝毫没有感应到来自这个角落的目光重压。
没有惊疑的抬头,没有哪怕一丝熟悉的警惕或探寻,她全部的精力、所有虚假的笑容和微微颤抖的指尖,都献祭般献给了眼前油光满面的男人。
她仰着脸,眼波流转,讨好的、温驯的、甚至带着一丝被磨平后的怯生生的笑意,清晰得刺眼——只为男人刚刚掏出的一沓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气息的纸币,为了他能再开一瓶更贵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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