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蛋妈浑浊的眼睛里涌起浓重的悲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他爸…叫李忠，是个老实巴交的工人，以前在建筑工地上干架子工，力气大，干活也实在，虽然辛苦，但工资还行，我们一家三口日子也还过得去…”
她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可…可半年前，他那个包工头，叫赵老六的，接了个急活，说是赶工期，给的钱比平时高一大截！忠子想着多挣点，给蛋蛋攒学费，也让我别那么累…就去了。”
蛋蛋妈的声音开始颤抖，“谁知道…那工程根本就是偷工减料！安全措施差得要命！忠子他…他从三层高的架子上摔了下来…脊椎…骨头…”
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粗糙的手背上：“命是捡回来了…可人…人废了…下半身没知觉…医生说…说恢复的希望很小…以后…以后就只能躺着了…”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蛋蛋默默地走到妈妈身边，伸出瘦小的手，笨拙地替妈妈擦眼泪，自己的小脸上也满是泪痕。
“那个包工头呢？”秦溯握紧了拳头，一股无名火在心头窜起。
“跑了！”
蛋蛋妈咬牙切齿，“出了事就跑得没影！工地的老板推说责任在包工头，就给了一点点赔偿，连忠子前期的医药费都不够！家里的积蓄全填进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她痛苦地捂住脸，“我…我之前在纺织厂干活，为了照顾忠子，只能辞了…现在就在附近给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挣点零钱…可我这身子…也不争气…天一冷就咳得厉害…”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绝望：“蛋蛋懂事…学习也好…从不跟我们要东西…放学还去捡瓶子…可…可看着他瘦成这样…我这当妈的…”她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压抑的、破碎的哭声。
秦溯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闷得发疼。
他看向帘子后：“我能…看看叔叔吗？”
蛋蛋妈擦了擦眼泪，点点头，掀开了帘子。
帘子后是一张简陋的木板床。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正是李忠。
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太多，脸色蜡黄，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头发也白了大半。
他的身体盖在薄被下，显得异常单薄。但让秦溯心头一震的是，即使遭受如此巨大的苦难，李忠的脸上，依然残留着一丝和善的轮廓。
他看到秦溯，艰难地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脸上的肌肉，显得有些扭曲，但眼神里却透着温和与感激，还有一丝深深的、无能为力的歉疚。
秦溯喉咙发堵，说不出话。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活的残酷能将人摧残到什么地步。
蛋蛋的父母，明明应该正值壮年，却被苦难硬生生压榨成了暮年的模样。
他默默地坐回桌边，喝了一口己经凉掉的白开水，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中的沉重。
就在他准备起身告辞，不打扰这苦难的一家人时——
怀中的手机，那部炫酷的“三界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投射出信息流！不是APP界面，而是首接作用于意识的核心提示：
【高浓度复合罪孽警报！】
目标：李忠（人类）
罪孽：贪婪 (100% MAX！)
心理核心：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哪怕像蛆虫一样苟延残喘！没有我，她们娘俩怎么办？！谁来保护她们？！
目标：张秀芬（蛋蛋妈）
罪孽：嫉妒 (100% MAX！)
心理核心：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那些健康的人可以欢笑？为什么那些完整的家庭可以幸福？！凭什么我们要承受这一切？！我恨！恨这贼老天！恨那黑心的工头！恨这不公的世道！更恨…恨我自己无能！
目标：李蛋蛋
罪孽：
一，暴食 (100% MAX！)
心理核心：好饿…好痛…好怕…爸爸的痛，妈妈的泪，别人的嘲笑，生活的苦…像石头一样塞满了我的肚子…好撑…好难受…可还要不停地吞下去…因为不能哭…不能闹…
二，贪婪 (100% MAX！)
心理核心：想要…好想要…想要爸爸站起来抱抱我…想要妈妈不用那么累…想要一个不用捡瓶子的书包…想要一顿饱饭…想要一点点…一点点别人都有的快乐…一点点就好…
秦溯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100%！
三个人！西种罪孽！全部满值！
而且…蛋蛋一个人身上，竟然同时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满值的罪孽？！
这…这怎么可能？！
这和他之前理解的罪孽完全不同！
林薇薇的傲慢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张天武的嫉妒是酸腐的攀比，混混们的暴怒是失控的戾气…而眼前这一家三口的罪孽…贪婪、嫉妒、暴食…它们的核心，竟然是如此沉重的绝望、不甘、痛苦和对渺茫希望的…近乎贪婪的渴求？！
巨大的冲击让秦溯的认知产生了裂痕。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破败却干净的小屋，看着床上眼神温和却写满痛苦的李忠，看着枯槁绝望的张秀芬，看着骨瘦如柴、眼神却异常早熟懂事的蛋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悲愤猛地冲上他的鼻尖和眼眶！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大哥哥…你怎么了？”蛋蛋惊慌的声音响起。
“同学？你…你没事吧？”张秀芬也吓了一跳，顾不上自己的悲伤，担忧地看着秦溯。
床上的李忠也艰难地侧过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关切。
秦溯用力抹了一把脸，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对不起…沙子…迷眼睛了…”
他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重新坐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翻江倒海的情绪。
“阿姨，蛋蛋…还有李叔叔…能…能再跟我仔细说说吗？后来…怎么样了？那个包工头…一点线索都没有吗？你们…就没想过找…找人帮忙？”
也许是秦溯的眼泪打破了某种隔阂，也许是他真诚的关心让这家人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张秀芬和李忠对视一眼，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更多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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