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画面冷酷地切换,不再是大舰队劈波斩浪的豪迈,而是加里波利半岛崎岖狰狞的山地。
冰冷的线条勾勒出蜿蜒的防线、密密麻麻的碉堡和铁丝网,如同给这片土地套上了一层钢铁荆棘编织的死亡之网。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
【奥斯曼第五集团军防御体系。指挥官:奥托·利曼·冯·桑德斯。】
【兵力:84,000人。】
【部署:依托半岛高地构筑炮兵阵地,5个守备师+1个加强师扼守关键高地,构建三道纵深防御阵地。地形优势+铁丝网+机枪火力网。】
画面拉近,不再是印象中松垮的“西亚病夫”。
土军士兵穿着统一的制服,在工事中沉默地移动、检查武器、加固掩体。
炮位上的火炮擦拭得锃亮,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山下狭窄的海滩。
一种压抑、坚韧、组织有序的肃杀之气,透过天幕的冰冷画面,扑面而来。
伦敦,巴黎,无数双盯着天幕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不少军官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该死的…”伦敦陆军部,一位参谋低声咒骂,“这帮土耳其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这火力配置,这阵地构筑…完全是欧陆标准!”另一个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看看那些机枪点,选的位置多刁钻!”
“84,000人!还占了高地!我们…我们派去的是些什么?”
有人想起了天幕之前展示过的、那些装备杂乱、训练不足的殖民地部队,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慌。
“西亚病夫?”
巴黎爱丽舍宫,霞飞元帅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这头病狮子,被德国人打了一针强心剂,现在要咬人了。”
他身边的维维亚尼总理脸色也不好看。
轻视的代价,似乎己经写在了天幕上那片险恶的山地里。
天幕的时间轴猛地向前跳跃,定格在:
【1915年4月25日。加里波利登陆战,开始。】
巨大的画面分割成几块,展示着血腥的登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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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赫勒斯角(英军29师)。
兵分五路,冲向海滩。
画面显示,土军指挥官桑德斯似乎判断错了主攻方向,滩头抵抗最初并不猛烈。
英军士兵涉水上岸,暂时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混乱爆发!
画面快速切换:登陆艇挤作一团,士兵找不到长官,长官找不到地图,补给箱子被海浪冲走,部队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狭窄的滩头乱撞,无法有效展开建立稳固阵地!
等土军预备队反应过来,从高地猛扑下来时,英军己经被牢牢钉死在海滩边缘的乱石堆和浅滩里。
枪炮声、爆炸声、伤兵的惨叫声瞬间取代了短暂的“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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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兵(变败笔):安扎克湾(澳新军团)。
选择夜间登陆,本意是隐蔽。
但画面清晰地显示,他们拿的竟是过时的旅游地图!
本该在加巴岬登陆的部队,鬼使神差地冲进了加巴岬以北的安扎克湾。
这里简首是个死亡陷阱:海滩窄得像条带子(标注:长约1.2公里,宽仅30米),两边都是刀削般的悬崖!
澳新军团的士兵、驮着辎重的骡马、笨重的火炮…全被塞在这个狭小的漏斗里!
土军居高临下,机枪子弹像泼水一样扫下来,迫击炮弹在拥挤的人群中炸开!
登陆瞬间变成了屠杀,士兵们被压制在光秃秃的鹅卵石滩上,动弹不得,伤亡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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佯攻:布莱尔地峡(陆战师)、亚洲侧(法殖民师)。
画面显示这两处战斗相对“平静”,但也仅仅是牵制住了部分土军,无法对主战场形成决定性支援。
整个加里波利半岛,在1915年4月25日的晨曦(或安扎克湾的夜色)中,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沸腾的绞肉机。
英法联军的鲜血,染红了爱琴海的海水和半岛的沙滩。
白金汉宫,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和陆军大臣基钦纳勋爵,这两个在政见和性格上都水火不容的巨头,此刻并排站在窗前,盯着天幕上那场灾难性的登陆。
丘吉尔那标志性的红润脸庞,此刻一片灰败,握着雪茄的手微微发抖。
他看着赫勒斯角滩头像蚂蚁一样乱撞、被土军火力成片扫倒的英军士兵,老张0612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看着安扎克湾那个地狱般的漏斗里堆积的尸体,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他引以为傲的海军炮火掩护呢?
他精心策划的奇兵登陆呢?
全成了天幕上血淋淋的笑话!
基钦纳勋爵,这位以铁血和沉默著称的“帝国之矛”,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看到了登陆的组织混乱,看到了地图的致命错误,看到了部队在海滩上像待宰羔羊般的无助。
这不仅是战术的失败,更是陆军指挥系统和后勤保障的巨大耻辱!
两人都没有说话。
房间里只有天幕传来的、沉闷而遥远的爆炸声和隐约的哀嚎。
过了很久,丘吉尔才用一种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低声说:“基钦纳…看来,达达尼尔的黄金水道,通往的不是君士坦丁堡…”
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出后面几个字,“…而是你我的政治坟墓。”
基钦纳勋爵没有转头,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重的、几乎听不见的“嗯”。
他鹰隼般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天幕上澳新军团在安扎克湾绝望挣扎的画面。
这一刻,政敌之间的所有龃龉都显得无比渺小。
一种冰冷的、同病相怜的绝望感,如同窗外渗入的寒气,将两人紧紧包裹。
他们都明白,无论加里波利最终结果如何(看这开局,凶多吉少),这场由丘吉尔力主、陆军部协同执行的灾难性战役,都足以将他们两人从权力的巅峰狠狠拽下来。
辞职,恐怕是他们唯一能保留最后一丝体面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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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无忧宫。德皇威廉二世和一众高级将领、幕僚也在观看天幕。
画面上土军的顽强防御和联军登陆的狼狈不堪,本该让他们弹冠相庆。
“好!打得好!桑德斯将军干得漂亮!”一个年轻的参谋忍不住挥了下拳头,脸上露出兴奋的红光,“让那些傲慢的英国佬尝尝厉害!”
“安扎克湾!简首是上帝赐给土耳其人的屠宰场!澳新军团完了!”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然而,欢呼声很快低了下去,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不少人的脸上,兴奋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别扭。
威廉二世坐在主位,手指捻着他那标志性的翘胡子,
眼神复杂地盯着天幕上那个指挥若定的奥斯曼第五集团军司令——奥托·利曼·冯·桑德斯。
正是这个德国派去的军事顾问,一手打造了眼前这道让英法联军头破血流的钢铁防线。
“桑德斯…确实是个将才。”
威廉二世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太多喜悦,
“他证明了我的眼光,也证明了德意志军事体系的优越性。”
他试图为这份胜利定调。
但下面军官们的表情更精彩了。
有人点头称是,但眼神闪烁;有人欲言又止,像是吞了只苍蝇;还有人干脆低着头,假装研究地毯上的花纹。
问题就出在桑德斯这个人身上。
他是德国将军不假,能力超群也不假,但他…是个犹太人!
在反犹思潮根深蒂固的普鲁士军官团和德意志帝国高层,一个犹太人(尽管己经皈依新教)即将在战场上取得对英法的辉煌胜利?这感觉太复杂了!
他们希望土耳其赢,因为这符合德国的战略利益,能狠狠打击协约国。
他们也为桑德斯的军事才能所折服,这证明了德国顾问的价值。
但内心深处,那份对犹太血统的根深蒂固的偏见和排斥,又让他们对这份即将由犹太人主导的胜利,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膈应和酸涩。
就像喝了一碗味道鲜美的汤,却发现汤底飘着一只苍蝇。
想吐出来,舍不得汤的美味;咽下去,又实在恶心。
无忧宫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尴尬的沉默。
胜利的曙光就在天幕上闪耀,但照在有些人脸上,却映照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扭曲。
他们只能盯着画面中土军士兵奋勇作战的身影,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德意志的胜利”上,刻意忽略掉那个指挥官的“瑕疵”。
然而,那只“苍蝇”的滋味,却顽固地萦绕在喉头。
天幕上,桑德斯将军冷静的面孔一闪而过,他正站在一处高地上,用望远镜观察着山下陷入混乱和苦战的联军滩头阵地,手指沉稳地在地图上移动着,下达着新的指令。
他身后的参谋们,既有土耳其军官,也有德国顾问,都带着敬畏执行着他的命令。
战争的齿轮,在血与火中,在偏见与现实的夹缝里,冷酷地向前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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