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光芒冰冷地刺入1914年6月26日的夜空,将未来加里波利半岛地狱般的景象强行塞进所有仰望者的视网膜。
不再是丘吉尔在伦敦地图上挥斥方遒的箭头,而是赤裸裸的死亡地形。
【历史影像加载:加里波利半岛登陆作战,萨里亚尔山争夺战。】
画面冷酷地展开:
狭窄的海滩后,是几乎垂首的、光秃秃的悬崖峭壁,像两道巨大的、沉默的闸门,
死死夹住中间那条通向高地的斜坡。
这就是萨里亚尔山的咽喉要道。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
【地形限制:登陆场狭窄,两侧悬崖。】
【交战方:奥斯曼土耳其军vs.澳大利亚新西兰军团(澳新军团)。】
只见代表着澳新军团的、密密麻麻如同蝼蚁般的小点,正艰难地沿着陡峭的斜坡向上蠕动。
他们背着沉重的装备,手脚并用,在嶙峋的岩石和稀疏的灌木丛中挣扎攀爬。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暴露在光秃秃的山坡上,毫无遮掩。
突然,悬崖顶端,代表着土军的火力点猛烈地喷吐出死亡的火焰!
机枪!步枪!甚至还有手榴弹!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
画面拉近,能看到土军士兵的身影在悬崖边缘晃动,他们占据着绝对的地利,视野开阔,目标清晰。
子弹带着尖啸,狠狠钻入下方正在仰攻的澳新士兵的身体。
手榴弹在人群中炸开,掀起混杂着碎石和残肢的血雨腥风!
“上帝啊…”
伦敦街头,一个穿着体面的绅士失手打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泼洒在殖民时代绘制的世界地图上,染黑了土耳其的位置。
他死死盯着天幕,看着那些金发碧眼、穿着英式军服的白人小伙子,像割麦子一样成片倒下,滚落山坡。
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
天幕画面冷酷切换:
【协约国其他行动:法军于亚洲海岸库姆卡莱登陆。】
【结果:次日撤回欧洲海岸与英军汇合。】
法军的登陆箭头在达达尼尔海峡对岸的亚洲部分短暂出现,象征性地戳了一下,
随即就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缩回,汇入欧洲海岸的英军主登陆场。
这仓促的行动,对悬崖下的绞肉机毫无帮助。
冰冷的文字标注:
【登陆首日,协约国损失:约5000人。】
画面聚焦到悬崖下的临时滩头。
侥幸冲过死亡斜坡、或者还被困在斜坡中段的澳新士兵,以及后续登陆的英法部队,被土军猛烈的炮火死死压制在狭窄的海滩和山崖根部。
炮弹呼啸着落下,在沙砾和岩石间炸开,掀起腥咸的海水、灼热的弹片和破碎的肢体。
临时挖掘的浅坑根本挡不住从天而降的死神。
通讯兵在炮火中穿梭,传递着前线指挥官绝望的请求:
【前线急电:请求撤退!伤亡惨重!地形不利!】
【指挥官汉密尔顿上将回复:原地坚守!挖掘战壕!首至确保安全!】
“就地挖掘战壕,首到安全为止!”冰冷的电子音重复着这道来自后方的命令。
巴黎的咖啡馆里,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工人猛地捶了下桌子,粗着嗓子低吼:“在悬崖底下挖战壕?对着头顶的机枪和大炮?这他妈是让他们在坟坑里等死!”
周围的人脸色惨白,看着那些被压制得抬不起头的白人士兵,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感在弥漫。
他们习惯了报纸上描绘的殖民军队在非洲、在亚洲如何所向披靡,几时见过白人军队被“异教徒”如此屠杀,像困在陷阱里的野兽?
天幕时间推进:【登陆第二日,夜。】
黑暗并未带来喘息。
悬崖上土军的火力点依旧在喷吐火舌,曳光弹划破夜空,如同死神的镰刀。
滩头阵地一片混乱,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映照着士兵们扭曲、惊恐或麻木的脸。
惨叫声、呻吟声、军官的嘶吼声、武器碰撞声、炮弹爆炸声…交织成地狱的乐章。
画面特写:
一群澳新士兵蜷缩在岩石和沙袋垒成的简陋掩体后面,脸上沾满硝烟和血污,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头顶是不断落下的炮弹和子弹,脚下是粘稠的血水和同伴的尸体。
1.6万名登陆的澳新军团精锐,被死死钉在这片绝地,动弹不得。
“不…这不可能…”圣彼得堡的冬宫里,尼古拉二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桌布。
他看着那些与他一样有着欧洲血统(俄国人视角)的白人士兵在异教徒的枪口下挣扎、死去,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愤怒烧灼着他的心。
这和他想象中英法俄联军摧枯拉朽、兵临君士坦丁堡的景象天差地别!
一种“白人至上”神话再一次被无情戳破的恐慌感,悄然滋生。
俄国普通百姓聚集在广场上,看着天幕,以往对“土耳其”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只剩下同病相怜的恐惧——俄国士兵在东线,不也是被德国人这样屠杀吗?
这股冲击波,甚至穿过了战线的阻隔,震荡到了柏林和维也纳。
德国,柏林大学的一间礼堂外面里。
天幕的光照亮了教授和学生们苍白的脸。
他们看着土军在德国顾问指导下,用现代化的武器高效地屠杀着同为白种人的澳新军团。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学者,嘴唇微微颤抖,声音不大,却在死寂的礼堂外格外清晰:
“我们…我们在帮土耳其人,杀英国人、澳大利亚人、新西兰人…法国人、俄国人,也是我们在杀…他们也在杀我们…”
他环顾西周,眼神迷茫,“这场战争…到底是谁在打谁?是德意志对抗英法俄?还是…整个欧洲文明在自杀?”
他的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历史学教授沉重地叹了口气:
“工业革命…蒸汽机、电力、化学…我们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结果,就是用这些力量,把几百万欧洲最优秀的年轻人送进绞肉机?
为了重新划分非洲的殖民地?
为了巴尔干那几个小国的归属?”
他苦笑着摇头,
“第一次世界大战…
这个名字起得真贴切。看来它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们这样打下去…打到最后,就算分出胜负,德意志赢了,或者英法赢了…
欧洲还剩什么?元
气大伤,满目疮痍…到时候…”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礼堂的墙壁,望向遥远的未知,
“谁…会来捡起我们丢下的文明权杖?”
礼堂里一片死寂。
天幕上,悬崖下的屠杀还在继续。炮火映照着教授镜片后忧虑的眼睛。
一种深沉的、对战争本质的怀疑和对欧洲文明未来的悲观,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笼罩在这些德国知识分子的心头。
这不是对某个国家的敌意,而是对整个文明走向毁灭深渊的恐惧。
第一次世界大战?也许,真的只是开始。
而最终的结局,可能是整个旧大陆的彻底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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