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光,冰冷地切割着加里波利半岛的地形。
时间在电子音的播报中飞速流逝:
【5月6日至8日:英法联军强攻克里希亚。】
画面碎片般闪过:
英法士兵像割倒的麦子般在土军机枪火网下成片倒下。
泥浆被染成深褐色。
绝望的冲锋,换来的是堆叠的尸体和更深的壕沟。
冰冷的结论:【进攻失败,伤亡惨重。】
【5月19日:土军全线反攻澳新军团阵地。】
镜头拉近:
头戴独特宽檐帽的澳新士兵,蜷缩在狭窄的、布满弹坑的战壕里,承受着来自高处山脊倾泻而下的弹雨和手榴弹。
每一次抬头射击都可能送命。
他们的阵地,从天幕俯瞰,可怜得像条被踩扁的虫子,从海滩到最前沿,只有区区西百米!
【澳新军团被困,寸步难行。】
【夏季:半岛成为瘟疫温床。】
画面令人作呕:
阳光炙烤下,山坡上、无人地带腐烂的尸体发黑,成群的苍蝇像乌云。
战壕里,士兵们捂着肚子,脸色蜡黄,痛苦地蹲在简易厕所旁,甚至来不及脱裤子就污秽横流。
痢疾、腹泻、肠热病像看不见的刽子手,无声无息地放倒比子弹还多的人。
讽刺的是,天幕显示,协约国指挥部像输红了眼的赌徒,又砸下筹码:【增调3个英军师抵达。】
【8月6日:苏弗拉湾登陆。】
新的希望?
天幕上,英军舰队炮击海岸,登陆艇冲向一片相对平缓的海滩——苏弗拉湾。
土军抵抗微弱得让人意外。士兵们踩着海水,踏上了松软的沙滩。
画面给到一个穿着笔挺军装、似乎有些迟疑的英军将领弗雷德里克·斯托普福德中将一个特写。
登陆出奇顺利。
但接下来,镜头变得缓慢而沉重:
上岸的英军没有立刻向关键的制高点萨里巴依尔山脊猛冲。
他们慢吞吞地建立滩头阵地,仿佛在进行一场演习。
时间,宝贵无比的时间,在犹豫和混乱中一分一秒流逝。
天幕地图上,代表土军的黄色箭头正从其他防线紧急驰援近2万兵力!
在冯·桑德斯的调度下,土军像蚂蚁一样迅速爬上萨里巴依尔山脊,构筑起一道临时却致命的防线。
当英军终于想起要进攻时,等待他们的是居高临下的猛烈火力。
冲锋再次变成屠杀。土军士兵在熟悉的山地上顽强抵抗,用步枪和手榴弹将协约国军死死摁在滩头附近。
【9月:僵局再现。】
加里波利,又变成了另一个西线。
战壕纵横,尸体遍地,疾病蔓延,双方隔着狭窄的无人地带互相消耗,谁也奈何不了谁。
血腥的僵持,看不到尽头。
【10月:指挥官更迭。】
天幕显示,最初的策划者伊恩·汉密尔顿上将被解职。接替他的是察尔斯·门罗中将。
但换帅改变不了地狱。
画面切换,时间进入初冬。
寒风呼啸着刮过光秃秃的山脊。
战壕里,士兵们蜷缩着,裹着单薄的军毯,冻得瑟瑟发抖。
画面特写:一个士兵的脚冻得发黑坏死,军医无奈摇头。
另一个哨兵在岗位上僵硬不动,像一尊冰雕,脸上结着霜。
超16,000人冻伤,有人冻死。
加里波利的冬天,比土耳其人的子弹更无情。
【11月23日:撤退令下。】
终于,一张冷峻的面孔出现在天幕——英国陆军大臣基钦纳。
他亲临地狱般的战场视察。
镜头扫过他紧锁的眉头,扫过遍地冻饿伤残的士兵,扫过毫无希望的战局。
【基钦纳下令:按阶段撤退。】
【撤退行动:12月9日-次年1月9日。】
天幕的画面节奏突然变得诡异而高效。
黑夜中,士兵们悄无声息地撤离战壕。
他们设置精巧的延时装置,让空枪定时射击。
留下空罐头盒、破靴子制造假象。
运输船像幽灵般靠岸又离开。
而土军阵地上,炮弹还在呼啸着砸向那些早己空无一人的协约国战壕,炸起漫天泥土。
天幕适时地打出一行字:
【《福斯报》盛赞:前所未有的杰作!成功撤出9万兵力。】
伦敦,白金汉宫宽阔的露台。
虽然6月26日正是夏天,但那里的人们却感觉到同样凛冽的寒风,但这里没有冻死的士兵,只有衣冠楚楚的权贵。
温斯顿·丘吉尔的身影,再次顽固地出现在了国王乔治五世、首相赫伯特·阿斯奎斯和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爵士的身边。
他站得笔首,下巴微扬,仿佛天幕上那场由他构想、最终导致他“未来”被解职的灾难性战役,与他此刻的荣光无关。
他脸上那点因天幕早期惨状而掠过的僵硬,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幕直播一战,法国人先傻了!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天幕直播一战,法国人先傻了!最新章节随便看!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近乎蛮横的自信。
是啊,天幕里被辞职的是“未来”的丘吉尔,关他1914年6月26日的丘吉尔什么事?
法律可管不了“未来”的过错!
只要战争还没正式开打,只要他还是海军大臣,他就钉死在这里!
“瞧瞧他那张脸!”
露台稍远处,几个老派贵族簇拥在一起,用手杖或单片眼镜的镜框,毫不掩饰地指向丘吉尔的方向。
一个留着维多利亚时代式样络腮胡的老伯爵,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见:
“我敢打赌,温斯顿爵士的脸皮,绝不止十厘米厚!恐怕能当战舰的装甲用了!”
另一个戴着高礼帽的勋爵嗤笑一声,接茬道:
“可不是嘛!加里波利都打成筛子了,几十万人填进去,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陛下身边?这份‘定力’,恐怕连德国那位被陛下解职的小毛奇元帅都要甘拜下风!毛奇至少还知道羞愧!”
“强装镇定罢了!”又一个声音冷冷响起,“看着吧,等真打起来,这烂摊子还得算在他头上!到时候看他还怎么装!”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丘吉尔似乎完全没听见,或者说,听见了也毫不在意。
他依旧挺着胸膛,目光灼灼地盯着天幕上正在播放的“杰作”撤退,嘴角甚至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眼神里没有反思,没有愧疚,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在燃烧。
他在心里咆哮:
再来一次!只要再来一次!
我丘吉尔一定能打通达达尼尔!
让那些嘲笑我的人闭嘴!让历史记住我的正确!
眼前的惨败?那只是“未来”执行者的无能!与他伟大的构想无关!
天幕的光芒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照亮了露台上那些或冷漠、或愤怒、或等着看他笑话的面孔。
加里波利的血与火,冻僵的尸体与“杰作”的撤退,都成了这位永不认输的海军大臣脚下,一块供他再次攀登的、染血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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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爱丽舍宫。
同样的天幕画面,落在法国人眼中,却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涟漪。
霞飞元帅站在窗前,背对着室内其他人,专注地看着天幕上协约国在加里波利的溃败和丘吉尔的下台。
他那张方阔、刻板的脸上,没有沮丧,没有愤怒,甚至…隐隐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神采。
“加里波利…失败了。丘吉尔…下台了。”
总统普恩加莱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太多情绪。
“是的,总统先生。”总理维维亚尼接口道,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神锐利。
外交部长杜梅格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嘴角似乎牵起一丝微妙的弧度:“英国人…在东方摔了个大跟头。代价不小。”
霞飞终于转过身,他的目光扫过三位文职首脑,最终落在巨大的欧洲地图上。
他指着西线那片被无数堑壕标记分割的区域,声音沉稳有力:
“加里波利的失败,不影响西线的根本。我们和德国人,还在泥地里耗着。但…”
他话锋一转,手指猛地向东,戳在广袤的俄国领土上,“俄国…撑不了多久了。1917年,或者更早,他们就会崩溃。”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普恩加莱、维维亚尼和杜梅格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对盟友崩溃的惋惜,反而涌动着一股压抑的、冰冷的…兴奋!
霞飞没有看他们的眼神,他沉浸在自己的军事逻辑里,但说出的结论却与文官们的算计不谋而合:
“不管过程如何,但我相信德奥最终会战败。但俄国…同样会崩溃。”
他粗壮的手指在沙俄帝国的版图上用力一划,“这意味着什么?”
普恩加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野心被点燃的兴奋:
“意味着…当硝烟散尽,整个欧洲大陆…东起乌拉尔,西至大西洋…将只剩下一个真正的陆上强权…”
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所有人的目光都炽热地投向了地图中央——法兰西!
维维亚尼接话,语气斩钉截铁:
“英国佬!他们再想玩大陆平衡那一套,把水搅浑,扶持这个打压那个…
他们找谁去?
德国被打残了!
奥匈会解体!
俄国…没了!
他们去哪里找能威胁我们的陆上盟友?
孤悬海外的英国,拿什么来制衡一个统一了大陆意志的法兰西?!”
杜梅格放下咖啡杯,眼中闪烁着老狐狸般精明的光:
“千载难逢…总统先生,总理阁下,元帅…这是上帝赐予法兰西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有福煦将军,这位同样盯着地图的军人,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看的不是战后的大格局,而是天幕上此刻正在演示的、英法联军在土耳其海峡正经历的失败教训。
他拿起一枚代表军队的棋子,在沙盘上反复推演着应对方案,对身边三位同僚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野心毫无所觉。
战争的残酷和眼前的战术难题,才是他此刻全部的世界。
爱丽舍宫的光线似乎明亮了几分,一种混合着对当前战局忧虑和对未来霸权无限憧憬的奇异气氛,在三位法国最高决策者心中无声地沸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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