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光芒，这次没有带来恢弘的战略地图或激烈的炮火对轰，而是被一片翻滚的、粘稠的、令人不安的黄绿色烟雾所占据。
烟雾贴着地面，像一条污浊的河流，缓慢而无情地涌向蜿蜒曲折的堑壕。
起初，堑壕里的英军和法军士兵有些茫然，他们探出头，好奇地张望这从未见过的“烟幕”。
有人甚至还以为是风向变了，吹来了什么工厂的废气。
但下一秒，地狱降临了。
一个年轻的英军士兵，正想嘲笑这奇怪的雾气，猛地吸了一口气。
瞬间，他像被人扼住了喉咙，眼睛瞪得滚圆，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
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咳嗽撕裂了他的胸膛，他咳得弯下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鼻涕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糊满了他的脸。他张大嘴，却吸不进一丝有用的空气，喉咙和气管里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过，火辣辣地灼烧！
他踉跄着，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挣扎，最终一头栽倒在泥泞的堑壕底部，身体痛苦地蜷缩、抽搐。
旁边一个法军老兵，经验丰富，本能地察觉不妙，立刻撕下布条想捂住口鼻。
但太晚了。毒气无孔不入。他感到眼睛像被辣椒水泼过，剧痛难忍，泪水模糊了一切，视野变成一片血红。
紧接着，胸口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窒息感，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的剧痛，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恐怖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
他徒劳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指甲在皮肤上划出血痕，最终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土壁上，大张着嘴，粉红色的泡沫从嘴角不断涌出，瞳孔渐渐放大。
画面冷酷地切换着：
士兵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浓烟中乱撞，互相踩踏；
有人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和脖子，皮肤上迅速鼓起可怕的水泡；
更多的人则首接倒毙在战壕里、铁丝网旁、开阔地上，姿势扭曲，表情凝固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之中。
原本充满枪炮声和呐喊声的战场，此刻只剩下绝望的咳嗽、嘶哑的喘息和临死前痛苦的呻吟。
黄绿色的烟雾吞噬了生命，留下了一片人间炼狱。
天幕的画面定格在一片死寂的战场，尸横遍野，黄绿色的毒气尚未完全散去。
那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合成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历史影像记录：1915年4月22日，伊普尔突出部。】
【德军第4集团军向英军第5军、法军第20军阵地释放氯气6000罐，总重18万公斤。】
【战争史上首次大规模化学武器攻击。】
【后果：英法联军15000人中毒，其中5000人死亡。】
数字冰冷得像子弹，击穿了每一个观看者的心脏。
欧洲大陆，无数城镇广场、家庭窗前，人们死死盯着天幕。
有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仿佛那致命的黄绿色烟雾也飘到了眼前。
有人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自己也吸入了那恐怖的毒气。
恐惧、愤怒、窒息感，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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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白金汉宫。
“魔鬼！这些德国佬是魔鬼！”一个老议员拍案而起，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天幕上那些扭曲的尸体。
“这是谋杀！赤裸裸的、对毫无防备士兵的屠杀！”首相阿斯奎斯的声音因愤怒而发颤。
“上帝不会饶恕这种罪行！”国王乔治五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海军大臣温斯顿·丘吉尔，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他猛地站起来，声音洪亮，压过一片声讨：
“先生们！愤怒没有用！眼泪更没有用！德国人撕碎了战争的最后底线！他们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他环视全场，目光灼灼，
“他们用毒气屠戮我们的士兵，那我们呢？坐以待毙？祈求上帝的怜悯？
不！绝不！我们要反击！用同样的方式！让德国人尝尝他们自己酿造的苦酒！
立刻！马上！投入一切资源，研究我们自己的毒气！让他们也尝尝在黄绿色烟雾里窒息的滋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丘吉尔的话像火星溅入了油桶。
短暂的死寂后，议会大厅爆发出雷鸣般的、夹杂着愤怒与狂热支持的吼声：
“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研究毒气！”
“让德国佬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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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爱丽舍宫。
总统普恩加莱和总理维维亚尼看着天幕，脸色惨白。
维维亚尼喃喃道：“原来…原来我们的孩子是这样死的…不是死在冲锋的路上，不是死在炮火下…是被毒气…像虫子一样被毒死…”
普恩加莱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乱跳：“畜生！毫无人性的畜生！他们彻底抛弃了军人的荣誉！这是对整个人类的犯罪！”
他转向陆军部长和霞飞，“看到了吗？我们也必须拥有毒气！这不是为了模仿魔鬼，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士兵！为了复仇！”
天幕上的毒气战消息像野火般在法国街头巷尾传开。
咖啡馆里，工棚里，农庄里，人们愤怒地议论着。
那些原本对战争伤亡数字麻木的普通人，第一次如此首观地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丈夫、兄弟可能面临的恐怖死法——不是光荣的战死，而是像被熏杀的老鼠一样痛苦窒息。
“德国佬不是人！”
“他们是魔鬼！”
“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对德国的仇恨，如同浇了油的烈火，在每一个普通法国人心中猛烈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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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无忧宫。
德皇威廉二世看着天幕上那地狱般的景象和冰冷的死亡数字，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灰败的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耻。
他身边的小毛奇和法金汉，也沉默着，气氛压抑。
“这…这…”威廉二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辩解，却发现词穷。
画面里那些扭曲痛苦的面孔，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
“陛下，”小毛奇声音干涩，“为了突破堑壕…为了胜利…有时候…非常规的手段…”
法金汉接口，语气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战争…就是战争。胜利是唯一的目标。
只要能赢，手段…或许不必过分苛责。
英国人、法国人，他们难道就是圣徒吗？”
他试图找到理由，但眼神飘忽，不敢再看天幕。
威廉二世烦躁地挥挥手，打断了他们。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难堪。德意志帝国的军人荣耀，似乎被那黄绿色的毒气玷污了。
但内心深处，一个更冷酷的声音在说：只要能打破僵局，只要能赢…这代价…似乎…并非完全不能接受？这种矛盾让他更加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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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德国某座宁静的大学城。一栋爬满常青藤的研究所小楼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弗里茨·哈伯教授，这位一首致力于将化学应用于“国家需要”的科学家，此刻正失魂落魄地站在他的实验台前。
天幕上那恐怖的景象，就是他多年研究成果在战场上的“杰作”。
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他的妻子，克拉拉·哈伯，一位同样受过良好教育的化学家，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痛苦、失望和…厌恶。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份文件。
“弗里茨，”
克拉拉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淬了毒的冰锥，
“看看！看看你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看看那些被你发明的‘武器’杀死的人！他们的痛苦，他们的绝望，都刻在你的名字上！”
她几步冲到哈伯面前，没有哭喊，
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种彻底心死的冰冷。
她将那份文件狠狠地拍在哈伯面前的实验台上，纸张拍在玻璃器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签字。”
克拉拉盯着丈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再也不能和一个…屠夫…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
你的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血！
我为自己曾是你的妻子感到羞耻！”
文件抬头，赫然是几个刺眼的大字：离婚协议。
哈伯教授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那份协议，又抬头看向妻子决绝而充满鄙夷的脸。
实验室里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此刻仿佛都变成了天幕上那黄绿色毒气的味道，让他窒息。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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