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数字，血淋淋的，冷冰冰的，就这么悬在天上。
海军大臣丘吉尔捏着雪茄的手指关节发白，烟灰无声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他看着那串数字：“沉没：3艘战列巡洋舰，3艘装甲巡洋舰，8艘驱逐舰…伤亡比例11.59%…”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大英帝国海上霸权的心脏。六千多条命，就这么没了？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柏林皇宫，气氛截然不同。威廉二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太大，碰倒了手边一杯昂贵的白兰地，琥珀色的酒液迅速在华丽的地毯上洇开。
他浑然不觉，指着天幕上德国一方的伤亡数据和“战术胜利者”那几个字，对着周围同样被震撼的将军和幕僚们，声音因为激动而发尖：“看见没有？我的公海舰队！我的水兵！以寡敌众！重创了不可一世的皇家海军！希佩尔！舍尔！好样的！这才是德意志的力量！”他挥舞着拳头，红光满面，仿佛那冰冷的伤亡数字只是胜利乐章中几个微不足道的音符。
天幕的光芒，同样刺透了天幕下那些参加了此战的指挥官神经。
舍尔看着天幕上滚动着对他“准确的判断和优良的航海技术”的评语，以及那刺眼的“成功地摆脱了占极大优势的杰利科的追击”。
摆脱？他咀嚼着这个词，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是战术胜利，没错。希佩尔打得好，小伙子们够勇敢。但那冰冷的“伤亡比例6.79%”，那沉没舰船的名字，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尤其是最后那句“惟一的机会恐怕也只有引诱贝蒂的舰队上钩，只是可惜贝蒂脚底抹油并不上钩”…
一丝极深的遗憾和无力感，掠过他深邃的眼眸。机会，稍纵即逝。
大洋彼岸，“狮”号战列巡洋舰上，气氛降到了冰点。贝蒂脸色铁青，像刷了一层白垩。
天幕上那句“脚底抹油并不上钩”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尊严上。
他感到身后那些参谋官的目光，如芒在背。耻辱！绝对的耻辱！他甚至能想象到此刻伦敦海军部里那些老家伙们会是什么表情。
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橡木海图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桌上的茶杯跳起来，又倒下，滚烫的茶水泼了一桌。周围的军官们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贝蒂死死盯着天幕上英国沉没舰船的名字——尤其是那三艘战列巡洋舰，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场灾难性的殉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船如此脆弱？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朴茨茅斯港冰冷的夜风中，年轻的山本五十六，额头却沁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仰着头，脖子酸痛，眼睛死死盯着天幕上飞速滚过的数据流。
太快了！那些火炮发射数量、命中率、吨位损失…快得他手中的铅笔根本来不及在笔记本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他只能徒劳地捕捉着只言片语——“大口径炮弹命中确认120发，平均命中率3.33%”，“英国…命中率2.17%”，“损失6艘…击沉英军14艘”…
“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带着浓浓的挫败感。
那些参加过对马海战的前辈们，总是不厌其烦地强调“必死之精神”，强调武士道意志可以劈开钢铁洪流。
可眼前这冰冷的数字，这钢铁与火焰的冰冷计算…精神的力量，真的能填平这巨大的鸿沟吗？
他第一次对根植于心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他只能祈祷，祈祷在欧洲其他使馆的同僚们，能用那些笨重的电影摄影机或者照相机，把天幕上这些至关重要的信息尽可能完整地记录下来。他需要看到，需要反复研究！
天幕的评判冷酷而清晰：“就战术而言，德国人的确是这场海战的胜利者…德军以损失6艘的代价，击沉英军14艘…”
德国公海舰队战舰上，并无多少大局观的低级军官和水兵们交换着眼神，努力克制着欢呼的冲动。
我们赢了！我们狠狠教训了傲慢的英国人！数字不会说谎！
然而，希佩尔站在舰桥，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他看着天幕上关于自己舰队重创贝蒂的描述，又看到自己舰队的伤亡数字，特别是那些沉没的巡洋舰和鱼雷艇。
每一艘船，都是好小伙子们的家，也是德意志宝贵的海上力量。这胜利，是用血和钢铁换来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冰冷的钢铁舱壁。
英国海军部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杰利科上将坐在巨大的海图桌前，看着天幕上总结的“德军以损失6艘的代价，击沉英军14艘”，以及那句“在双方战舰数量与质量都不互上下的状况下，德军其实并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对英军造成致命性的伤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是的，大洋舰队主力还在，封锁线依然有效。
从战略上，德国人依旧被关在笼子里。但这战术上的惨痛失败，这巨大的舰船和人员损失…尤其是那触目惊心的“伤亡比例11.59%”…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
他又想起天幕提到的“电报并不完整，造成了战场指挥官们的判断失误”。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涌上喉咙。情报的优势，竟未能转化为决定性的胜利？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天幕直播一战，法国人先傻了！天幕的光冷冷泼在斯卡帕湾铁灰色的海面上，也泼在英国负责设计与建造战舰的工程师们的心头。那些字句像冰锥，一下下凿着他的骄傲。
“皇家海军运送弹药不关闭弹药舱门...致命的失误...三艘战列巡洋舰的炸裂，源于炮塔爆炸引燃下层火药甲板...”
泰晤士河畔某个不起眼的船舶设计事务所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几个头发花白的设计师围着一张摊开的战列巡洋舰图纸，沉默得像几尊雕塑。天幕的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冷冷地切割着图纸上那流畅而致命的线条——他们引以为傲的速度与火力象征。
“集中注意力于速度和大口径火炮...忽视了其它必要的改进...”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死寂，充满了苦涩的自嘲。
没人应声。只有壁炉里燃烧的煤块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突然，一只青筋凸起的手伸了过来，抓住图纸一角。
“嘶啦——”
脆响声中，凝聚了无数心血的设计图被粗暴地撕开。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碎片被投入壁炉。跳跃的火舌贪婪地舔舐上来，瞬间将那些代表旧时代荣耀的线条吞没，化作飞旋上升的、带着耻辱温度的黑色灰烬。火光映照着几张苍老而痛苦的脸庞，无声的硝烟在这斗室里弥漫。
“而德国人...封闭改装...金属容器运送发射药...”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响亮地抽在皇家海军引以为傲的技术传统上。
他们几乎能想象到，威廉港的德国佬看到这些时，脸上会露出怎样讥诮又得意的笑容。
技术？防火？这些平日里被速度和大炮光芒掩盖的细节，此刻竟成了葬送勇士的罪魁祸首。一丝寒意顺着脊椎爬上他的后颈，比北海的夜风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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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天幕上的文字无情地翻过一页。
“...公海舰队未能打破封锁...六月二日18时，本土舰队仍有27艘主力舰可战，公海舰队仅剩10艘...战略胜利属于皇家海军...大洋舰队困在港内...‘存在舰队’...‘攻击了牢狱看守，但仍在牢中’...”
死寂降临。威廉二世脸上的笑容僵住，然后迅速褪色，变得铁青。他猛地抓起手边一个精致的珐琅彩瓷杯，狠狠掼在地上！
“砰！”刺耳的碎裂声惊醒了所有人。
“牢狱？看守？”皇帝的声音因暴怒而扭曲，他死死盯着天幕上那段引自美国报纸的评论，胸膛剧烈起伏，“德意志的舰队...是囚犯？！”
提尔皮茨脸色灰败，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终究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所谓的战术胜利，不过是困兽犹斗。整个大厅的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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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茨茅斯港，潮湿的海风带着咸腥味扑面而来。山本五十六仰着头，目光紧紧锁着天幕上流淌的冰冷文字，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脑海里。
“大舰巨炮主义...最高潮...也是最后的一次舰队决战...”
“最后”这个词像一颗烧红的子弹，猛地击中了他。
山本的眉头深深锁紧，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和隐隐的兴奋在胸中交织碰撞。巨舰大炮，如山如岳，难道不是海洋的主宰？可这天幕却宣告了它的黄昏？为什么？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从天幕上那些钢铁巨兽的轮廓移开，投向港口停泊的军舰，掠过粗壮的炮管、厚重的装甲带...然后，越升越高，停留在桅杆顶端那片辽阔的天空。几只在战舰烟囱上方盘旋的海鸥，发出清亮的鸣叫。
“大舰巨炮主义...失败...”
这个词组再次锤击着他的思维。失败？除了更大的炮、更厚的甲，海洋争霸，难道还有别的道路？
一个模糊却极其大胆的念头，如同深水炸弹在意识深处爆炸，激起的涟漪瞬间扩散开去，却又在即将清晰成形时倏忽隐没。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又松开，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那感觉，就像在黑暗中摸索一个全新武器系统的操纵杆，轮廓己触手可及，只差最后一道照亮它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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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无忧宫中，此时仍然在威廉二世身边的舍尔海军少将，面容如同北海冬季的礁石，冷硬而晦暗。
“我们的地理位置...是致命的缺陷。舰队...”他顿住了，目光扫过桌边一张张曾经充满锐气、此刻却写满迷茫与不甘的年轻面孔，“舰队无法打破这地理的牢笼，无法为德意志赢得海洋。”
他拿起桌上那份早己拟好、准备呈报德皇的绝密报告副本，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诸位，残酷的现实就在眼前。大洋舰队，这耗费帝国无数心血和马克的利剑，它的锋芒己被证明无法刺穿英国的海上长城。我们被困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带着铁锈和硝烟的味道，做出了那个痛苦却必然的结论，声音不高，却像战锤敲击在每个人心上：
“因此，我不得不说，我们必须改变思路，而在目前技术条件下，无限制潜艇战，是我们唯一可能勒住英国咽喉的绞索。这风险巨大，甚至可能将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拖入战局...”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视全场，“但为了帝国的生存，为了打破这该死的封锁和围困...我们别无选择！哪怕...赌上一切！”
“别无选择！” 压抑的低吼从舍尔喉咙里迸发出来，带着困兽般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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