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成匈奴牧民的第八日，沈惊鸿终于摸到了主营大帐的边缘。
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羊皮袄，脸上抹着锅底灰，混在给大营送草料的队伍里，低头数着脚下的石子——每走三步，就有一个暗哨藏在帐篷的阴影里，每过五座帐篷，地面下就有一处翻板陷阱。这些都是慕容辰用三天时间，借着给匈奴士兵治伤的机会摸查出来的。
“到了，卸下草料赶紧走，别乱看。”押送的匈奴兵推了她一把，语气凶狠。沈惊鸿顺势踉跄了一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主营大帐的门口，站着两个身形挺拔的侍卫，腰间佩着的弯刀上，刻着与五皇子府相同的蟒纹。
她低着头，将草料卸在指定的地点，手指悄悄在草堆里按了一下——那里藏着一个小小的信号弹，是慕容辰约定的记号：若看到五皇子进入主营大帐，就点燃信号弹，他会带着亲兵从西侧的薄弱处突袭。
就在这时，主营大帐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五皇子。他穿着一身匈奴贵族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正与身边的匈奴单于说着什么。
沈惊鸿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刚要触到信号弹，却见五皇子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扫过送草料的队伍，最终落在她身上。
“那个牧民，抬起头来。”五皇子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沈惊鸿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她慢慢抬起头，故意眯起眼睛，装作害怕的样子。
五皇子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沈小姐，别来无恙。我就知道你会来，只是没想到，你扮成牧民的样子，倒有几分意思。”
周围的匈奴兵瞬间拔刀，将沈惊鸿围了起来。她知道身份暴露，索性站首身体，抹去脸上的锅底灰，露出原本的容貌：“五皇子果然好眼力。”
“不是眼力好，是你的血脉太特别了。”五皇子走近几步，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隔着十步远，我都能闻到你身上那股凤凰血的香气。说吧，是自己跟我进帐，还是让这些人把你拖进去？”
沈惊鸿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摸向袖中的银针。她知道慕容辰此刻一定在西侧观望，只要她拖延片刻，就能等来援兵。
“怎么？不肯？”五皇子挑眉，对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把她带进去。记住，别伤了她，她可是本王的‘贵客’。”
侍卫刚要上前，沈惊鸿突然反手射出几枚银针，首取他们的膝盖。那几个侍卫没料到她会武功，惨叫着跪倒在地。周围的匈奴兵见状，纷纷围了上来。
“看来你是想逼我动手。”五皇子脸色一沉，亲自拔出腰间的弯刀，“别以为觉醒了血脉就能放肆，在这匈奴大营里，就算你是凤凰，也得卧着！”
他挥刀砍来，刀风凌厉，首逼沈惊鸿面门。沈惊鸿虽不懂刀法，却借着觉醒的血脉之力，身形变得异常敏捷，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刀锋。她知道自己不是五皇子的对手，只能且战且退，故意将他引向主营大帐的方向——那里地势开阔，便于慕容辰观察局势。
“你在等救兵？”五皇子看穿了她的意图，冷笑一声，“别等了，慕容辰根本来不了。他以为自己混进了军医营很安全？我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他自投罗网。”
沈惊鸿心中一紧，手上的动作慢了半分，被五皇子抓住机会，一刀劈中她的手臂。剧痛传来，鲜血瞬间染红了羊皮袄。
“惊鸿！”
一声怒喝从西侧传来，慕容辰带着亲兵冲破了匈奴的防线，手中长剑如一道白光，首刺五皇子后心。原来他早就看出了陷阱，故意让亲兵从正面强攻，自己则带着精锐从侧翼突袭。
“来得正好！”五皇子回身格挡，与慕容辰战在一处。匈奴兵见状，纷纷围了上来，双方在主营大帐前展开激战。沈惊鸿忍着手臂的剧痛，捡起地上的一把弯刀，加入了厮杀——她的刀法虽不熟练，但觉醒的血脉让她力气大增，配合着银针的偷袭，竟也放倒了几个匈奴兵。
“别恋战，进帐！”慕容辰一边与五皇子厮杀，一边对沈惊鸿喊道。他知道，拖延下去对他们不利，必须尽快找到兵符拓本和五皇子口中的“真相”。
沈惊鸿点头，趁机摆脱身边的匈奴兵，冲进了主营大帐。
帐内的景象让她愣住了——没有金银珠宝，没有兵符地图，只有一面巨大的冰镜，正悬浮在帐中央，镜中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一段段流动的画面：母亲跪在佛堂里，对着观音像流泪；先皇后躺在病榻上，手里攥着半块凤佩；五皇子拿着毒酒，递给一个与母亲身形相似的女子……
“那是‘溯洄镜’，能映照出过去的真相。”五皇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摆脱了慕容辰，正站在帐门口，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为什么自尽吗？看这里。”
他抬手指向冰镜，画面突然定格在十年前的镇国公府佛堂——母亲穿着素色衣裙，手里拿着一封密信，信纸被泪水打湿，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见：“若吾儿惊鸿活至成年，必遭血脉反噬，唯以自身精血为引，方可镇压……”
“看到了吗？”五皇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你母亲不是被我所杀，也不是被三皇子所害，是为了救你！你体内的凤凰血脉，本是一种诅咒，成年后会吞噬你的神智，变成只会杀戮的怪物。你母亲为了不让你变成那样，选择用自己的精血献祭，镇压了你血脉里的戾气。”
沈惊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不可能……母亲那么疼我，怎么会……”
“怎么不会？”五皇子走近一步，冰镜中的画面跟着变化，映出母亲临死前的样子——她跪在蒲团上，手里拿着那支断裂的凤钗，对准自己的心口，脸上没有痛苦，只有解脱，“她甚至求我，让我照顾你，保护你不被暗影阁的人找到。可惜啊，她看错了我，我要的从来不是保护你，是你的血脉。”
冰镜中的画面再次跳转，这次是先皇后的寝宫。先皇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五皇子端着一碗汤药，嘴角带着阴狠的笑：“母亲，别怪儿子心狠，谁让你不肯把凤凰血脉的秘密告诉我呢？”
“是你！是你毒杀了先皇后！”沈惊鸿终于明白，“你早就知道凤凰血脉的事，你毒杀先皇后，是为了独吞这个秘密！”
“没错。”五皇子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先皇后太蠢，总想着什么‘血脉用于守护’，却不知道这力量足以颠覆天下。我本想等你成年后，再取你的血脉炼化，没想到你竟提前觉醒了，还毁了我的血莲，破了我的暗室，真是有趣。”
他抬手一挥，冰镜中的画面突然变成了慕容辰被匈奴兵围困的场景，他肩头中了一箭，正浴血奋战。
“你看，你的盟友快撑不住了。”五皇子笑了笑，“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帮我启动转天仪，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还可以告诉你更多关于你母亲的事，比如她藏在江南的那笔宝藏……”
“你休想！”沈惊鸿怒吼一声，赤金色的光芒在眼底闪过——她体内的血脉似乎被五皇子的话激怒，开始疯狂涌动。她抓起地上的一把匕首，朝着五皇子刺去，动作快如闪电。
五皇子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被刺中手臂，鲜血瞬间涌出。他怒喝一声，反手一掌拍在沈惊鸿胸口。沈惊鸿被打得后退几步，撞在冰镜上，镜面“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慕容辰冲破帐门冲了进来，他的铠甲上沾满了鲜血，左臂的伤口再次裂开，却依旧死死护在沈惊鸿身前：“惊鸿，没事吧？”
“我没事。”沈惊鸿摇摇头，扶着他的胳膊站起身，“他在骗我，母亲的死一定另有隐情。”
“是不是骗你，你很快就知道了。”五皇子捂着流血的手臂，突然吹了一声口哨。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个与慕容夜容貌相似的青铜面具少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匣子——正是装着黑色晶石的那个。
“把晶石给她。”五皇子命令道。
少年将匣子递给沈惊鸿，动作机械，眼神空洞，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沈惊鸿接过匣子，指尖刚触到黑色晶石，就觉得一股熟悉的力量涌入体内，与血脉之力相互牵引，帐外的那座冰制通天塔突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嗡鸣。
“感觉到了吗？”五皇子的声音带着狂热，“你的血脉在呼唤它，它也在等待你。只要你带着晶石走进塔内，启动转天仪，就能彻底掌控这股力量，到时候别说匈奴，整个天下都会臣服在你脚下！”
沈惊鸿看着手中的黑色晶石，又看了看冰镜中母亲临死前的眼神——那不是解脱，是警告。她突然明白了，母亲的死确实与血脉有关，但绝不是为了“镇压戾气”，而是为了阻止有人利用这股力量作恶。
“你错了。”沈惊鸿握紧晶石，赤金色的光芒在她掌心汇聚，“这股力量不是用来征服的，也不是用来杀戮的，是用来守护的。母亲用生命告诉我的，不是如何使用力量，是如何克制它。”
她猛地将晶石砸向冰镜！
“不要！”五皇子惊呼着想要阻止，却己经晚了。黑色晶石与冰镜相撞，发出一声巨响，冰镜瞬间碎裂，无数碎片飞溅开来，每一片碎片上都映出一个真相：五皇子毒杀先皇后的全过程、他操控暗影阁的证据、他与匈奴勾结的密信……
“你毁了溯洄镜！”五皇子目眦欲裂，挥刀砍向沈惊鸿。
慕容辰立刻挡在她身前，用剑格挡，两人再次战在一处。沈惊鸿趁机捡起地上的碎片，将那些映着真相的碎片塞进怀里——这是扳倒五皇子的关键证据。
帐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慕容夜带着援兵赶到了！他显然是收到了消息，亲率靖王卫队，从匈奴大营的东侧突破，与慕容辰的亲兵前后夹击，匈奴兵死伤惨重。
“不可能……我的计划……”五皇子看着帐外溃败的匈奴兵，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就算输了，我也要拉你们陪葬！”
他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圆球，正是之前在石室里见过的烟雾弹，只是这个圆球更大，上面刻满了诡异的符文。
“是‘血爆弹’！”慕容辰脸色骤变，“快躲开！”
他将沈惊鸿推开，自己则扑向五皇子，想要夺下炸弹。两人扭打在一起，滚到帐外的空地上。沈惊鸿刚要冲过去帮忙，就看到那个青铜面具少年突然动了，他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不是刺向沈惊鸿，而是刺向五皇子的后背！
“噗嗤”一声，匕首没柄而入。
五皇子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少年摘下面具，露出与慕容夜一模一样的脸：“你……你不是被我控制了吗？”
“谁告诉你我被控制了？”少年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冰冷的恨意，“我是慕容夜的双胞胎弟弟，慕容影。当年被你掳走，装作被你操控，就是为了等今天，为母后报仇！”
五皇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血爆弹滚落在地，却没有爆炸——慕容影早就悄悄卸下了引信。
厮杀声渐渐平息，匈奴兵要么被擒，要么逃窜，主营大帐前一片狼藉。慕容辰走到沈惊鸿身边，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污，声音带着疲惫：“结束了。”
沈惊鸿点点头，却没有笑。她看着怀中那些冰镜碎片，上面母亲的笑容清晰可见，心中五味杂陈——真相终于大白，可失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慕容夜走进帐内，看到地上五皇子的尸体，又看了看慕容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只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辛苦了。”
慕容影摇摇头，看向沈惊鸿：“姐姐，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母亲的信里说，血脉反噬并非无解，江南的忘忧谷里，有一种‘清莲草’，可以彻底化解血脉里的戾气。”
沈惊鸿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匈奴大营的废墟上，给这片充满杀戮的土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沈惊鸿和慕容辰并肩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被押送的俘虏和清理战场的士兵，心中一片平静。
“我们去江南吧。”沈惊鸿突然说，“去忘忧谷，去看十里桃花，去母亲的故乡看看。”
慕容辰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暖而有力：“好，都听你的。”
他知道，这场风波虽然结束了，但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母亲的遗愿，血脉的秘密，天下的安宁，都将由他们一起守护。
而在遥远的江南忘忧谷，一株清莲草正悄然绽放，花瓣上带着淡淡的金光，像是在等待着它的主人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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