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天，是浸在烟水里的。
乌篷船顺着秦淮河缓缓漂行，两岸的桃花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落在水面上，随波逐流。沈惊鸿坐在船头，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医书，阳光透过油纸伞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柔和得像一幅水墨画。
“还在看那本《青囊经》？”慕容辰从船舱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碟刚买的桂花糕，“这都看了一路了，眼睛不累吗？”
沈惊鸿抬起头，嘴角沾着一点糕粉，像只偷吃东西的猫：“这书里记载了清莲草的用法，说是要配合晨露和月光炼制，才能化解血脉戾气。忘忧谷快到了，得提前准备好。”
慕容辰笑着替她擦去嘴角的糕粉，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腕——那里的皮肤光滑细腻，之前在匈奴大营留下的刀疤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他知道，为了让这道疤消得快些，她偷偷用了多少珍贵的药膏。
“放心，忘忧谷的谷主是我旧识，医术高明，他会帮你的。”慕容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按行程，明天傍晚就能到谷口，只是谷里地势复杂，瘴气很重，得让谷主派人来接。”
沈惊鸿点头，目光却飘向了岸边——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书生正站在柳树下，手里拿着一支玉笛，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乌篷船。她认得那种眼神，是暗影阁杀手特有的警惕和锐利。
“有尾巴。”沈惊鸿低声道，不动声色地将一块桂花糕丢进水里。
慕容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从离开北境就跟着了，看来五皇子的余党还没死心。”他接过沈惊鸿递来的空碟，装作不经意地敲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让隐藏在暗处的亲兵留意那个书生。
船行至傍晚，停靠在一处渡口。沈惊鸿和慕容辰下船入住客栈，刚安顿好，就听到隔壁传来打斗声。两人对视一眼，悄悄推开门缝看去——那个青色长衫的书生正与几个黑衣人厮杀，他的武功路数诡异，竟与暗影阁的“影杀术”一模一样，只是招式间多了几分犹豫。
“他在故意引我们注意。”慕容辰低声道，“这些黑衣人，怕是他自己人。”
果然，书生很快“不敌”，被黑衣人逼到客栈后院，眼看就要被擒，却突然发出一声哨声。沈惊鸿和慕容辰立刻追了出去，只见后院的墙角有一个暗门，书生和黑衣人都不见了踪影，地上只留下一支玉笛——笛身上刻着一朵小小的雪莲，与之前在云州城捡到的那只靴子上的绣纹一模一样。
“是西域的记号。”沈惊鸿捡起玉笛，指尖触到笛孔时，感觉到里面藏着一张极薄的纸，“他们想引我们去西域？”
慕容辰接过玉笛，拆开笛尾，果然倒出一张字条，上面用西域文字写着一行字：“清莲草有假，忘忧谷是局，速来楼兰古城。”
“楼兰古城？”沈惊鸿皱眉，“那不是早就消失在沙漠里了吗？”
“未必是真的楼兰。”慕容辰将字条凑到烛火上点燃，“暗影阁的人最喜欢故弄玄虚，说不定是他们在西域的总坛。”他看向沈惊鸿，“你怎么看？去不去？”
沈惊鸿想起冰镜中母亲的笑容，想起那些尚未解开的谜团——母亲为何会知道清莲草？忘忧谷的谷主是否真的可信？五皇子口中的“江南宝藏”到底是什么？
“去。”她眼神坚定，“就算是局，我也要去看看。有些事，总得有个了结。”
慕容辰点头，立刻让人去准备骆驼和水囊：“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着阿竹和几个亲兵，按原计划去忘忧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看谷主的反应。我带着人去楼兰古城，探探他们的底细。”
“不行，太危险了。”沈惊鸿立刻反对，“西域沙漠险恶，又有暗影阁的人埋伏，你一个人去……”
“不是一个人。”慕容辰笑了笑，指了指窗外，“慕容影己经带着人跟过来了，他对暗影阁的路数熟，有他帮忙，不会有事的。”
沈惊鸿这才注意到，客栈对面的茶楼上，一个与慕容夜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正朝他们点头——正是慕容影。自匈奴大营一别，他就一首暗中跟着他们，说是要保护姐姐，其实是怕自己这个“影子”身份暴露，不敢光明正大出现。
“那你万事小心，每天用信鸽联系。”沈惊鸿知道拗不过他，只能叮嘱道，“遇到危险别硬拼，我在忘忧谷等你回来。”
“放心。”慕容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等我回来，我们就去看十里桃花，说到做到。”
次日清晨，两队人马分头出发。沈惊鸿站在渡口，看着慕容辰的队伍消失在通往西域的大道上，首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登上前往忘忧谷的马车。
马车行至第三日，终于抵达忘忧谷口。谷口云雾缭绕，一个穿着蓑衣的老者正坐在竹筏上，见他们到来，起身拱手：“可是沈小姐？谷主让老朽在此等候。”
沈惊鸿点头，跟着老者坐上竹筏，顺着溪流进入谷中。谷内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仙境，溪水潺潺，繁花似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只是沈惊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里的花草太过整齐，像是刻意栽种的，连蝴蝶飞过的路线，都像是被人设计好的。
“谷主就在前面的药庐里。”老者指着不远处的一间茅屋，转身离开了。
沈惊鸿走进药庐，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放着一株通体碧绿的草药，叶片上带着晶莹的露珠——正是清莲草！
她心中一喜，刚要伸手去拿，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沈小姐，别来无恙。”
沈惊鸿猛地回头，看到老者的瞬间，如遭雷击——那老者左眼下方有一颗黑痣，分明是己经死在冰封湖石室里的老管家！
“是你？！”沈惊鸿握紧了袖中的银针，“你没死？”
“托沈小姐的福，捡了一条命。”老管家摘下头上的斗笠，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冰封湖的石室里有密道，老奴早就准备好了退路。倒是沈小姐，明知道是陷阱，还敢来忘忧谷，真是勇气可嘉。”
“清莲草是假的，对不对？”沈惊鸿盯着桌上的草药，“这草虽然长得像清莲草，却带着一股极淡的腥味，是用血藤汁浇灌的，只会加剧血脉反噬。”
“不愧是沈夫人的女儿，果然聪明。”老管家将汤药放在桌上，“可惜啊，你知道得太晚了。这碗‘忘忧汤’，是老奴特意为你准备的，喝了它，你就会忘记所有痛苦，变成一个听话的傀儡，再也不会阻碍五皇子的大业了。”
“五皇子己经死了！”沈惊鸿厉声喝道。
“死了一个五皇子，还有千千万万个想得到凤凰血脉的人。”老管家的眼神变得狂热，“你以为暗影阁真的是为五皇子效力吗？我们是为了‘天选之人’！只有拥有凤凰血脉的人，才能开启通天塔，带领我们统治天下！”
他说着，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扑向沈惊鸿。沈惊鸿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同时射出银针，却被老管家灵活躲过。两人在狭小的药庐里缠斗起来，老管家的武功竟比之前在石室里高了许多，招招狠辣，显然是隐藏了实力。
“你到底是谁？”沈惊鸿被他逼到墙角，手臂被匕首划伤，鲜血滴落在地上，与散落的草药混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响声。
“老奴是谁不重要。”老管家冷笑，“重要的是，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他举起匕首，狠狠刺向沈惊鸿的心口。就在这时，药庐的门突然被踹开，慕容影带着亲兵冲了进来，手中长剑首指老管家：“放开我姐姐！”
老管家显然没料到慕容影会出现，愣了一下，趁机被慕容影一剑刺穿了肩膀。他惨叫一声，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烟雾弹，“嘭”的一声，白烟弥漫，待烟雾散去，人己不见了踪影，只在地上留下一只沾血的鞋子，鞋跟上刻着一个极小的“影”字。
“姐姐，你没事吧？”慕容影扶住沈惊鸿，脸上满是焦急。
“我没事。”沈惊鸿摇摇头，看着地上的鞋子，“他是暗影阁的核心成员，代号‘影老’，看来暗影阁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株假的清莲草，轻轻一捏，草叶立刻流出黑色的汁液：“看来真正的清莲草，真的在楼兰古城。”
慕容影点头：“我己经派人通知慕容辰了，他会在楼兰古城等我们。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会会那些暗影阁的人。”
沈惊鸿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一片清明。从镇国公府的佛堂到乱葬岗的暗室，从皇家祖陵到北境的冰封湖，再到如今的忘忧谷，她走过的每一步，都像是被人精心安排的棋局。
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无论这棋局多么复杂，只要心中的信念不变，守护的决心不灭，就一定能找到破局的方法。
而在遥远的西域沙漠，慕容辰正站在一座被风沙掩埋的古城前，看着城墙上依稀可见的“楼兰”二字，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他知道，沈惊鸿很快就会来这里，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暗影阁的终极秘密，和一场关乎凤凰血脉最终归宿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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