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一头栽进自己那张不算柔软的单人床里，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昨晚的经历像一场荒诞离奇的电影，在脑海里反复回放：沈砚冰冷的眼神、煤球毛茸茸的触感、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张姨错愕的表情、密闭车厢里令人窒息的沉默……还有那句石破天惊的“顺路”。
“他顺的是哪条路了？” 苏晓晓的消息还在手机屏幕上执着地亮着，后面跟着一串抓心挠肝的表情包。
林晚连动动手指回复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把脸埋在枕头里，长长地、闷闷地“啊——”了一声，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情绪都吼出去。算了，管他顺哪条路，至少今晚平安落地了。睡觉！天塌下来也明天再说！
然而，职场新人的生物钟在巨大的精神消耗面前不堪一击。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林晚还是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如同行尸走肉般挤上了早高峰的地铁，在汗味、早餐味和嘈杂的人声中，一路晃到了公司。
踏入办公室的那一刻，林晚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晚的硝烟味？她小心翼翼地扫视一圈，同事们都在各自忙碌，没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张姨正在远处擦玻璃，表情如常。看来……昨晚的“花瓶事件”和“猫影疑云”并没有发酵成今日头条。她稍稍松了口气。
但放松是短暂的。她刚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还没来得及打开电脑，内线电话就响了。
“林助理，来我办公室一趟。” 沈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是那种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的冰冷调子。
林晚的心“咯噔”一下，刚刚松懈的神经瞬间又绷紧成一根弦。来了！秋后算账？还是新的“秘密任务”？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起身走向那扇熟悉的磨砂玻璃门。
站在门外，她做了个深呼吸，才轻轻敲门。
“进。” 里面传来沈砚的声音。
林晚推门进去。沈砚坐在办公桌后，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他冷峻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淡金，却丝毫没能融化那层冰封的气质。他穿着熨帖的深蓝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和一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腕表。听到她进来，他头也没抬，只是用笔在文件上划了一下。
“沈总监。”林晚规规矩矩地站在桌前，声音尽量平稳。
“嗯。”沈砚应了一声，这才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锐利如常，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林晚感觉自己的黑眼圈在他视线下无所遁形。
“这份市场分析报告，”沈砚将手边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她面前，“数据支撑不够，逻辑链条模糊。重点不突出，结论缺乏说服力。”他的声音平稳，却字字如刀，“今天下班前，重做。我要看到清晰的数据图表、严谨的推导过程和切实可行的建议。”
林晚看着那厚厚一沓，感觉眼前一黑。重做？下班前？这工作量……是要她今天别吃饭别喝水吗？果然！昨晚的“宽宏大量”都是假象！这才是真正的惩罚！冰山总监的报复虽迟但到！
“好的，沈总监。”林晚压下心里的哀嚎，双手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判决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专业，“我马上去做。”
“出去吧。”沈砚收回目光，重新投向桌上的文件，仿佛她只是一个传达完指令就可以消失的背景板。
林晚抱着文件，转身，脚步沉重地走出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才敢垮下肩膀，对着空气无声地做了个痛苦的表情。魔鬼！绝对是魔鬼！
一整天，林晚都像上了发条的陀螺，埋首在电脑和那堆令人头大的数据里。查资料、找数据、做图表、修改文字……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办公室里的气氛也因为沈砚上午在部门小会上毫不留情的批评而显得格外凝重，没人敢大声说话。
偶尔停下来喘口气，林晚的目光会不受控制地飘向总监办公室紧闭的门。那扇门后面，现在是什么情形？沈砚还在忙？煤球……在干什么？是在桌子底下睡觉？还是在某个角落玩耍？想到那只毛茸茸的小玳瑁，她心里那点被工作压榨的烦躁感，竟奇异地消散了一丝。昨晚它蹭她裤腿时那暖烘烘的触感和震天的呼噜声，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首到下午快五点，林晚才勉强把报告的主体部分改完，还差最后的结论和建议需要再打磨润色。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起身去茶水间冲杯咖啡提神。
端着热咖啡回来时，她看到沈砚办公室的门开了一条缝。大概是沈砚刚出去，或者清洁张姨进去打扫了？她没多想，端着杯子准备回自己工位。
就在她经过那扇门缝时，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
“咪……咪呜……”
非常微弱，非常稚嫩，像刚出生的小奶猫，细声细气的呜咽。
林晚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心脏猛地一跳！
煤球的声音不是这样的！煤球的叫声是软糯中带着点小野性的“喵呜”，绝不是这种奶声奶气、仿佛没断奶的“咪呜”！
难道……办公室里不止煤球一只猫？！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沈砚他……难道在办公室里养了一窝猫？！
强烈的好奇心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瞬间压倒了理智。她屏住呼吸，鬼使神差地，凑近那条门缝，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望去。
办公室里没人。沈砚似乎真的出去了。
她的目光快速扫视。巨大的办公桌下没有煤球的身影。然后，她的视线定格在靠墙摆放文件柜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里，放着一个不算大的、敞着口的硬纸箱。
纸箱里铺着柔软的旧毛巾，看起来干净温暖。而让林晚瞳孔骤然收缩的是——毛巾上，正蠕动着几个极其幼小的毛团！
三个！小小的，毛色都还很淡，眼睛似乎都没完全睁开！一只像煤球一样是玳瑁色，但颜色浅很多；一只通体漆黑；还有一只，竟然是罕见的纯白色！它们挤在一起，像几个会动的毛线球，正发出细弱可怜的“咪呜、咪呜”声，小脑袋无意识地拱来拱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纸箱旁边，放着一个宠物专用的、散发着温暖橙光的保温灯，正对着纸箱内部。还有一个打开的、印着可爱猫咪图案的奶粉罐，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宠物奶瓶！
林晚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煤球生小猫了？！不对啊，煤球看起来顶多五六个月大，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而且昨天看到它，肚子也没大啊！
那这些小猫崽……是哪里来的？沈砚捡的？他不仅捡了煤球，还捡了一窝刚出生的小奶猫？！这秘密……升级了？！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在看什么？”
林晚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咖啡杯差点脱手飞出去！她猛地转身，背脊重重撞在门框上，咖啡洒出来一些，烫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沈砚不知何时己经回来了，就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脸色冷峻，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如同寒冰，正紧紧地、带着审视和一丝愠怒地盯着她！那眼神，比昨晚花瓶碎裂时更加冰冷刺骨，仿佛要将她穿透！
“沈……沈总监！”林晚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瞬间惨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我……我只是……路过……” 她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扒门缝的行为。
沈砚的目光越过她惊慌失措的脸，扫了一眼门缝内那个放着猫崽的纸箱，脸色似乎更沉了几分。他没有立刻斥责，但那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林晚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快要冻结了。
“我……”林晚试图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合理的借口。
沈砚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如同手术刀，沉默了几秒。就在林晚以为自己要被那冰冷的视线凌迟处死时，他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陈述：
“不是它的。”
林晚猛地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砚的视线再次瞥向门缝内的纸箱，眉头拧得更紧，薄唇紧抿，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他的脸色在办公室透出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那些小猫，”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更沉，带着一种林晚从未听过的复杂情绪，像是压抑着巨大的烦躁，又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负担？他一字一顿地补充道，目光紧紧锁住林晚惊惶失措的眼睛：
“不是煤球的。”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虽然林晚在门外）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保温灯暖橙色的光芒从门缝里透出来一丝，映在沈砚冷峻的侧脸上，却无法驱散那浓重的寒意和……林晚此刻感受到的、更深、更扑朔迷离的秘密气息。
不是煤球的？那……是谁的？他为什么要养在办公室？为什么要用保温灯和羊奶粉？这些刚出生的小猫崽，又是从哪里来的？沈砚脸上那复杂难辨的表情，又意味着什么？
一个比“高冷上司养猫”更大的谜团，带着幼猫细弱的呜咽声，猝不及防地砸在了林晚面前。她看着沈砚那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冷的脸色，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个秘密……好像越来越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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