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僧们沉重的踏步声和那搅动意识的棍风如同不断收拢的绞索，将周野和陈老拐逼向绝境。陈老拐血红的眼睛在维生舱中女儿苍白的面容和方青瓷那扭曲的慈悲之间疯狂摇摆，业火在他胸腔里灼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毁。他不能看着小雅死，哪怕她是以这种非人的形态“活着”；但他也绝不能屈服，成为这毁灭世界计划的帮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方青瓷却微微抬起了手。只是一个简单的手势，那些如同杀戮机器般逼近的武僧竟齐刷刷地止住了脚步，棍势悬停，冰冷的目光锁定目标，却不再前进分毫。整个地下空间里，只剩下机械低沉的嗡鸣和营养液中气泡上升的细微声响。
“杀戮，是最后的手段，而非首选。”方青瓷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不安的平静，她看着濒临崩溃的陈老拐，眼神如同在研究一个有趣的标本，“我说过，这是慈悲。而慈悲，理应给予迷途者回头是岸的机会。”她的目光转向周野，带着一丝审视，“周先生，你很聪明，身手也不错。陈警官，你父爱深沉，为了女儿可以付出一切。这都是难得的‘特质’，是沉重的业，也是宝贵的缘。毁了，未免可惜。”
周野心中警铃大作，他绝不认为方青瓷会突然发善心。这看似网开一面的姿态，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的算计。“你想怎么样？”他冷声问道，身体依旧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突围角度，但武僧的包围圈密不透风，更何况还有陈小雅这个人质。
“很简单。”方青瓷缓步走向中央操作台，手指在虚空中划过，一道淡蓝色的光屏在她面前展开，上面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神经网络图谱，“加入我们。见证，并参与这伟大的净化。陈警官可以留在这里，‘陪伴’他的女儿，确保她的‘安全’。而周先生，你拥有我们所需要的行动力和洞察力，可以为‘佛狱’计划的扩展，扫清一些不必要的……障碍。”
这是招安？不，这是更恶毒的控制！她要利用陈老拐的父爱将他绑死在这里，成为她事实上的囚徒和人质；同时，要将周野收编，成为她清除异己的工具！这是一条用情感和武力共同铸就的因果锁链，一旦套上，就将永世不得解脱！
“休想！”陈老拐嘶吼道，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颤抖，“我就是死，也不会帮你害人！”
“死，很容易。”方青瓷头也不回，手指在光屏上轻点，维生舱旁边的一个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了陈小雅脑波的实时监测图，波形剧烈地跳动起来，代表生命体征的几条曲线也随之出现了危险的波动！“但让你的女儿因你的‘固执’而承受意识崩解的痛苦，在无尽的混乱中‘死亡’，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陈警官？这就是你所谓的父爱？”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剜着陈老拐心上最嫩的肉。
陈老拐看着屏幕上那剧烈波动的曲线，仿佛能看到女儿意识正在承受的痛苦，他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踉跄一步，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才勉强站稳，大口喘息着，脸色灰败。业力的锁链，己经紧紧缠绕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
周野的心也沉到了谷底。方青瓷太懂得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了。她不是在给他们选择，而是在演示不服从的后果。硬拼，现在就是死，而且会拉着陈小雅一起死。假意屈服？那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踏出这一步，就再难回头，而且谁也不知道方青瓷会用什么手段来控制他们。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周野试图拖延，争取喘息之机。作者“花卷说文”推荐阅读《【枭血】从废车场到地下王座》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方青瓷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图，轻轻摇头：“因果不空，时机稍纵即逝。我没有太多耐心等待你们的‘考虑’。”她手指再次一动，操作台上滑出一个暗格，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两副看起来像是金属与某种生物纤维混合编织而成的……腕带？那腕带表面有着与她的袈裟类似的细微纹路，隐隐流动着幽光。“这是‘信标’，也是‘契约’。戴上它，你们就能感受到‘佛狱’的宏伟，也能确保我们之间的……‘信任’。” 不用说，这腕带必然是某种强大的监控和控制器，甚至可能具备首接作用于神经的能力。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旁观的慧明法师上前一步，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紫铜香炉，炉中己经点燃了一炷颜色暗红、气味奇异的线香。那香烟升起，并非散开，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空中凝成一股，缓缓飘向周野和陈老拐的方向。“阿弥陀佛，”慧明法师垂眸道，“此乃‘因果香’，焚此香，接此令，便是种下因果。遵令而行，则因果善报；违逆背弃，则业火焚身，魂飞魄散。两位，请抉择。”
香烟袅袅，带着一种甜腻中夹杂腥气的怪异味道，吸入肺中，竟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恍惚感，仿佛意识与某种庞大的、冰冷的东西产生了短暂的连接。周野感到一丝微弱的、试图侵入思维的波动，他立刻屏住呼吸，强行守住心神。陳老拐因为情绪激动，吸入更多，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迷离，但立刻又被巨大的痛苦和挣扎所取代。
命令需焚香接收！这并非仪式，而是一种强制性的信息传递和精神烙印技术！通过这特制的“因果香”，方青瓷的指令可以首接植入目标意识深处，并与那“信标”腕带联动，形成无法挣脱的控制闭环！
“戴上‘信标’，吸入‘因果’，你们就能立刻感受到小雅小姐的生命体征恢复稳定。”方青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诱惑与威胁，“这是你们唯一能‘救’她的方式。也是你们，唯一能继续‘存在’的方式。”
武僧们的包围圈再次微微收紧，棍风带来的精神压迫感更强了。操作台上，代表陈小雅生命体征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红灯闪烁，仿佛死亡的倒计时。
陳老拐猛地抬起头，他看了看在维生舱中受苦的女儿，又看了看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腕带和袅袅升起的“因果香”，最后，他的目光与周野对视。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绝望，有痛苦，有哀求，有决绝，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暗。周野读懂了他未说出口的话——为了小雅，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坠入地狱。
周野的心剧烈地挣扎着。他知道，一旦屈服，就真的完了。但若不屈服，此刻就是终点，而且会连累陳老拐父女。他必须想办法破局！
就在陳老拐颤抖着，似乎要走向那腕带的瞬间，周野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方博士，你口口声声慈悲，要消除世人的痛苦。那么，你自己的痛苦呢？你将自己童年的痛苦，扭曲放大，强加给整个世界，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业’吗？你用这种方式‘救赎’他人，又何尝不是在用更大的业火，焚烧你自己的心？”
他这是在兵行险着，试图用语言撼动方青瓷看似坚固的精神堡垒，也是在为陳老拐，更是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可能的机会。因果锁链，是否能反向缠绕施链者？
方青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那狂热而平静的面具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如同瓷器即将碎裂前的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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