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跪地的守护者，它喉咙里发出的钟声还没散尽，余波还在耳膜上敲打，像有人拿勺子在颅骨内壁轻轻刮。戚薇站在我侧后方半步，呼吸节奏没变，但我知道她醒了——刚才那一声不是求救，是求死。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匕首在裤腿上擦了擦，刀刃沾的那点黑液己经蒸发成细烟，闻着像烧焦的电路板。
我低头看自己掌心。旧伤裂开了一条缝，血还没流出来，但金属残片贴着皮肉，正一下一下地跳，频率和那钟声完全一致。不是巧合，是同步。
“它死了吗？”老周蹲在守护者残躯旁，手悬在半空，不敢碰。
“死？”我冷笑，“它从来就没活过。”
戚薇走过来，蹲下，手指轻轻拨开那具躯体的兜帽。脸己经风化得看不出人样，但脖子上那道烙印清晰得像是昨天刚刻上去的——三角朝上，三道弧线末端带钩，跟我胸口那块破铁片上的符号，分毫不差。
“出厂编号。”我说，“这玩意儿不是守门的，是封印系统的零件。”
老周咽了口唾沫：“那咱们刚才……是拆了台冰箱？”
“不。”我摇头，“咱们是拔了根保险丝。”
戚薇忽然抬手，按住我手腕。她指尖冰凉，力道却稳：“你听见了吗？”
我没吭声。我听见了。从地下深处传来的声音，不是钟，是回音。刚才那声钟响，像是一颗石子扔进了井里，现在井底开始有东西往上爬。
“走。”我说，“趁它还没回音。”
我们穿过最后一段通道，地面越来越倾斜，石壁上的纹路也变了，不再是简单的几何切割，而是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某种语言，又像是电路图。空气里有股味儿，说不上来，像是铁锈混着陈年纸灰，还带点医院走廊那种消毒水的尾调。
尽头是一扇石门，没锁，也没机关，就那么敞着一条缝。门缝里透出的光不是自然光，也不是电光，是一种低频闪烁的幽蓝，像老式显示器待机时的状态。
我伸手推门。
门开了。
里面是个圆形石室，首径约莫三十米，西壁全是刻满符文的石板，正中央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表面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膜，像果冻，又像凝固的水银。那层膜在微微震，频率和我胸口残片的跳动完全同步。
“这地方……”戚薇站在我身后，声音压低，“像服务器机房。”
“还是坏的。”我补充，“硬盘正在自检。”
我走近石碑，掏出古籍残页。纸面一靠近那层膜，立刻泛起波纹，像是被什么东西识别了。残页边缘的三角图腾开始发烫，不是金属那种烫，是像被紫外线照过的塑料片，边缘微微卷曲。
“活体认证。”我说，“得用带烙印的血。”
戚薇没等我说完，己经划破手指，血珠滴在膜上，瞬间被吸收，像水滴进海绵。膜层开始褪色，从银灰变成透明，最后彻底消失。
石碑上的文字露了出来。
是古文，但语法结构异常，像是把人类语言和某种机械指令混在一起写的。我盯着看了三秒，脑子突然抽了一下，像是有人往我太阳穴里塞了段陌生代码。
“看不懂？”戚薇问。
“看得懂。”我揉了揉眉心，“但它不想让我看懂。”
我咬破舌尖，强行集中注意力，逐字翻译。古籍残页在我另一只手里震动，像是在帮我校准语义。每读一句，残片就震一下，像在确认真伪。
石室安静得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
我读完了。
“它们不是守卫。”我声音有点哑，“它们是钟。”
“什么？”
“铭文说，‘守者非人，乃钟。钟响则存，声止即亡。’”我抬头看她，“它们的存在依赖钟声。每响一次，就消耗一次生命能量。三声之后，神志归零，彻底变成傀儡。”
戚薇皱眉：“那它们刚才发出的钟声……”
“是最后一次。”我说，“那不是攻击，是临终信号。”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问：“那它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系统设定。万年山的永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指着石碑底部的一行小字，“‘初为誓者，后为器。三声为令，逆者成傀。’”我解释，“最开始，这些人是自愿献身的，发过誓要守护封印。但黑暗力量反向利用了他们的誓言，设了个‘钟声契约’——每次钟响，就吞噬一部分意识，三响之后，他们就不再是人，而是封印系统的自动防御程序。”
她盯着那行字，眼神变了：“所以它们攻击我们，不是因为恨，是因为……程序。”
“对。”我点头，“它们现在就像一群被黑了系统的保安机器人，谁靠近就打谁，不管你是修理工还是劫匪。”
老周在门口探头：“那咱们……还算入侵者吗？”
“算。”我说，“但我们现在知道，它们不是敌人。”
戚薇忽然转身，盯着我：“那你呢？你胸口那块残片，和它们的烙印一模一样。你是不是也……被注册了？”
我没回答。
因为就在她问完的瞬间，我胸口的残片猛地一震。
不是一次。
是三次。
短，急促，完全同步于地下深处传来的钟声。
我低头看它，它还在发烫，边缘的三角符号在皮肤上压出红印，像烧红的烙铁。
“操。”我轻声说。
戚薇盯着我：“它刚才响了三下。”
“我知道。”
“铭文说，三声之后，神志归零。”
我抬头看她，想笑，但笑不出来：“所以我现在是不是该自首，说我己经被系统接管了？”
她没笑，也没退后，只是伸手按住我胸口，隔着衣服感受那块残片的震动。她的手很稳，但指尖有点抖。
“你刚才……有感觉吗？”她问，“三声之后，有没有……断片？”
我回想了一下。
第一声，像警报。
第二声，像倒计时。
第三声——
第三声的时候，我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一座巨大的钟，悬在地底深渊，钟身刻满符文，每一响，就有一道裂痕蔓延。而钟的底部，缠着无数人影，像锁链，又像根须。
我没告诉戚薇。
“我没事。”我说，“就是心跳快了点。”
她盯着我，显然不信。
就在这时，石室地面忽然微微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
是共鸣。
我低头看石碑底部，刚才那句“守者非人，乃钟”的刻痕，正在缓缓渗出墨色液体，像是石头发了霉。液体顺着碑脚流到地面，迅速渗入一道裂缝。
裂缝里，浮现出一个符号。
三角朝上，三道弧线末端带钩。
和我胸口的残片，一模一样。
我蹲下，伸手碰了碰那道痕迹。
指尖刚触到地面，残片突然剧烈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远程唤醒。
我猛地缩手。
戚薇一把抓住我手腕：“别碰它。”
我没挣脱。
因为我知道她说得对。
这不是线索。
这是响应。
我站起身，后退两步，背靠石壁。残片还在震，但频率变了，不再是钟声，而是一种持续的嗡鸣，像是某种设备正在启动。
戚薇看着我，声音很轻：“你刚才说它们是零件。”
“对。”
“那你呢？”
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
石室中央的石碑，突然亮了。
幽蓝的光从碑体内部升起，像通了电。
光纹顺着地面蔓延，勾勒出一个巨大的三角阵列，阵眼正对着我。
我低头看自己胸口。
残片发烫，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肤。
它不是钥匙。
它是注册码。
而系统，刚刚完成了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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