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的黑石渡在残阳中喘息，林砚站在修补过半的寨墙上，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城镇——那是周厉掌控的“磐石城”。这座横跨苍澜与昭宁边境的城池，内城住着三十万百姓，周边村镇更是散落着二十多万人口，炊烟之下本该是生机，此刻在林砚眼中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想从磐石城周边招人？难啊。”老疤一瘸一拐地走上城墙，手里捧着块干粮，“咱黑石渡在百姓眼里还是匪窝，周厉又到处放话，说投靠咱们的人格杀勿论，谁敢来？”
林砚沉默着点头。他不是没想过招募平民扩充实力，但“土匪”的烙印太深，磐石城的百姓就算日子再苦，也宁愿受城主府的盘剥，也不愿与匪寇为伍。他看着寨墙下那些正在操练的弟兄，不到三百人的队伍稀稀拉拉，手里的武器还是锈迹斑斑的刀枪，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赵虎的坟头，林砚每次路过都要驻足片刻。那个糙汉用生命换来的胜利，不能就这么白白耗费。可粮草见底，兵源枯竭，周厉的威胁如影随形，下一步该怎么走？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转机悄然而至。
战后第十天，一个带着十几号人的小土匪头目跪在了黑石渡寨门前，手里捧着缴获的玄甲碎片：“林大哥！我们是黑风坡的弟兄，听说您两次干翻了玄甲卫，特来投靠！周厉那狗贼把我们的窝端了，求您收留！”
林砚看着他们身上的伤和眼里的恳切，忽然明白了什么。周厉清剿匪患多年，大股土匪或被灭或被打残，唯独黑石渡连胜两场，成了周边小匪帮眼中的“救命稻草”。
“愿意留下的，编入队列，按劳分粮，不许欺压弟兄，能做到吗？”林砚的声音掷地有声。
小头目愣了愣，随即重重磕头：“能！我们都听林大哥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黑石渡周边。今天来一队二十人的，明天来一群五十人的，大多是被周厉打散的小股土匪，带着仅有的武器和干粮，只求在黑石渡讨条活路。他们中有人曾与黑石渡抢过地盘，有人甚至和赵虎交过手，但此刻都放下恩怨，选择抱团取暖。
一个月后，林砚看着新统计的名册，指尖微微颤抖——投靠的土匪加起来竟有五千多人！虽然老弱妇孺占了一半，真正能战的不到两千，但这己是意外之喜。他当即下令：“青壮编为三队，由老疤和投诚的头目分领，每日操练；妇女负责缝补、做饭；老人小孩看守粮仓和伤员。”
寨子里的土房不够住，就动手盖新的；武器不够用，就把缴获的玄甲拆了重铸；粮食紧张，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边城星火 就组织人手去黑石河捕鱼、去山林打猎。原本死气沉沉的黑石渡，渐渐有了烟火气。
这天清晨，磐石城的方向来了一队车马，为首的使者穿着锦袍，带着周厉的亲笔信。“林首领，城主有令，愿以五千石粮食、两百担药材换公子平安。”使者姿态倨傲，却不敢首视林砚的眼睛，“三个月后，双方在黑石河畔交接，互不伤兵。”
林砚拆开信，周厉的字迹凌厉，字里行间却透着隐忍。他冷笑一声：“粮食要一万石，药材三百担，另加一千柄长刀、五百副弓箭。少一样，就别想见到周明轩。”
“你！”使者脸色大变，“城主府绝不会答应！”
“那就等着给周公子收尸。”林砚将信扔回给他，“回去告诉周厉，赵虎的命，三百弟兄的命，不是五千石粮食就能抵消的。想要儿子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使者悻悻离去，三日后带回了周厉的答复——粮食、药材如数奉上，但兵器只给三百柄锈刀，弓箭绝不给。“城主说，兵器乃军国重器，绝不可能交给匪寇。”
林砚没有再逼。一万石粮食足够一万人吃一年，药材能救重伤的弟兄，这就够了。他对老疤和投诚的头目们道：“告诉弟兄们，周明轩暂且留着，三个月后放人。”
“什么？”老疤第一个急了，“虎爷的仇还没报呢！放了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兄？”
“是啊林大哥！”几个跟着赵虎出生入死的老弟兄也红了眼，“这小子害死了虎爷，不能放！”
林砚看着情绪激动的众人，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们恨他，但现在不能杀。”他指向磐石城的方向，“周厉有五万人马，我们刚收拢的五千人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硬拼就是死路一条。放他回去，是为了争取时间。”
他走到寨墙最高处，望着正在操练的新弟兄，声音传遍全场：“赵虎的仇，我记着！三百弟兄的血，我也记着！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活下去，练强兵，守好黑石渡！等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别说一个周明轩，就是整个磐石城，我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风声掠过寨墙，带着林砚的誓言传遍每个角落。五千多双眼睛里，燃起了比复仇更坚定的火焰——那是对生存的渴望，对未来的期盼，更是对这个年轻首领的信任。
林砚知道，放周明轩只是权宜之计，他与磐石城的账，迟早要算。但眼下，他必须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机，让黑石渡在乱世的夹缝中，真正站稳脚跟。而那条沉睡的天圣大运河，或许就是黑石渡崛起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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