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落在账本上，林砚的指尖划过“玄辰商队劫掠记录”那一行，忽然停住了。他抬头看向正在墙角擦拭陶罐的苏婉，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侧影，昨夜没注意的细节此刻愈发清晰——她那件洗旧的襦裙虽有污渍，针脚却细密平整，领口还绣着朵极小的银线兰花，绝非寻常商队丫鬟能穿得起的衣物。
“苏婉，过来一下。”林砚合上账本，声音平静。
苏婉手一抖，陶罐差点脱手，她快步走到桌前，低着头不敢看他：“林……林大哥，有事吗？”
“你所在的商队，是从玄辰帝国来的？”林砚盯着她的眼睛，“运送的货物里，除了寻常丝绸茶叶，是不是还有500套重甲步兵的铠甲？”
苏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勉强挤出三个字：“不……不知道。”
“不知道？”林砚拿起账本往桌上一放，纸张翻动的声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赵虎的人从商队马车里搜出的铠甲，甲片上刻着玄辰皇室的云纹标记。普通商队怎么敢私运军用重甲？还偷偷送给苍澜边将出身的周厉？”
他起身走到苏婉面前，目光扫过她裙摆下露出的一截靴子——靴底是耐磨的牛皮，边缘缝着防滑的铜钉，这是玄辰帝国边境贵族女子常穿的款式。“你说你是商队丫鬟，可你的衣服、鞋子，还有你刚才擦陶罐时，无名指下意识的姿势，分明是受过教养的。”
苏婉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我真的只是跟着商队走亲戚的，那些铠甲我不知道是什么……”她越说声音越轻，最后低下头咬住了嘴唇，任凭怎么问都只重复“不知道”三个字。
林砚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心里的猜测愈发肯定——这丫头绝对隐瞒了身份，说不定是玄辰帝国某个家族的子女，甚至可能与这场重甲走私有关。但他见苏婉一副宁死不说的模样，终究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不想说就不说吧，我不为难你。”
他转身看向刚走进来的赵虎，指了指账本上的铠甲记录：“这500套重甲能装备多少人？”
“最多500，”赵虎挠挠头，“但弟兄们大多是山贼出身，穿重甲连路都走不稳，更别说打仗了。没个把月训练，就是些穿着铁壳子的活靶子。”
“能穿就行。”林砚的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周厉的2000玄甲卫三天内必到，训练来不及，先让最壮实的弟兄穿上当盾牌用。”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赵虎，周边有哪些土匪跟你没深仇大恨？最好是被周厉清剿过、跟城主府有仇的。”
赵虎愣了愣，随即蹲下身在地图上圈了三个地名：“野狼谷的孙老三，半年前被周厉抢了粮仓；红石寨的李寡妇，她男人就是被玄甲卫杀的；还有黑风崖的独眼龙，上次劫道差点被周厉的人端了老巢。这三股势力加起来有三千多人，就是……”
“就是互不信任，谁也不愿当出头鸟？”林砚接过话茬，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简单。你派三个弟兄分别去送信，就说周厉打完黑石渡，下一个就轮到他们。”
他拿起笔，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再告诉他们，黑石渡有500套玄甲卫同款重甲，愿意联手抗敌的，战后分他们一半。要是不来，等周厉灭了我们，这些铠甲就成了玄甲卫的战利品，下次挨打的时候，他们连块挡刀的铁板都没有。”
赵虎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高！这招够狠！孙老三那老小子最贪装备，李寡妇恨周厉入骨，独眼龙就是个墙头草，这么一说准能说动他们！”
“不止这些。”林砚把写好的纸条递给赵虎，“让信使带句话：周厉这次带了2000人，粮草却只备了三天的量。他算准我们撑不过三天，可要是咱们能守住，等他粮草耗尽，就是咱们联手反杀的时候。到时候城主府的粮仓，见者有份。”
重利在前，仇恨在后，再加上对周厉扩张的恐惧，由不得他们不动心。林砚看着赵虎兴冲冲地安排信使，心里却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土匪联军向来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真到了战场上能不能同心协力，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500套重甲是最后的底气，周边土匪是唯一的援兵，而他必须在三天内，把这些零散的力量拧成一股能抗住玄甲卫冲击的防线。
苏婉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看着林砚在地图上圈圈画画的背影，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绣着兰花的衣角，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这个突然出现在匪窝的年轻男人，身上似乎藏着比她更深的秘密。而黑石渡的命运，此刻正系在他指尖的那支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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