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死寂一片。
浓郁的龙涎香，也压不住殿下百官身上散发出的，名为恐惧的酸腐气息。
兵部尚书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头顶的官帽都跑飞了，嗓音嘶哑如同破锣。
“娘娘！反了！全反了！”
“青州、云州、中州三地同时竖旗，自称前朝余孽，要……要清君侧，诛国贼！”
他口中那个国贼，就是御座之上，那个一手遮天的女人。
柳如烟端坐于龙椅，指尖划过扶手上冰冷的龙雕。
这坚硬的触感，竟比她的肌肤还要温热几分。
殿下群臣的恐惧，在她感知中化作一片浑浊的、带着汗臭的杂音。
真是……单调又廉价的情绪。
她甚至懒得抬眼去“品尝”。
一份被血浸透边角的急报，由禁军统领颤抖着呈上。
柳如烟没接，眼皮都未曾抬起。
禁军统领的声音干涩得仿佛砂纸摩擦：“三州相隔千里，叛军却如一人，同时发难，精准地断我粮道，占我关隘！这背后……必有高人操纵！”
柳如烟缓缓阖上双目。
一瞬间，整个喧嚣的朝堂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她的意志如水银，无声无息地铺满整个京城，越过高耸的宫墙，向着广袤的中原大地蔓延。
她没有去寻找那些乌合之众的叛军。
太慢了。
她在寻找驱动他们的力量——欲望。
很快，她触到了一张网。
一张由谎言、许诺与虚假希望编织而成的大网，正笼罩着中原大地。
这张网的力量，不像她在南疆圣潭里吞噬的那些，充满了原始灼热的生命力。
它带着一股陈腐的、诱哄的气息，不强迫，只蛊惑。
它在对无数饥民、乱兵的灵魂低语：你们的苦难，皆因此獠乱政；推翻她，你们就能得到土地、黄金、女人。
它将无数人的贪婪与怨恨，拧成了一股绞向京城的绳索。
有点意思。
柳如烟的意志化作一根绝对冰冷的针，刺向那张大网的核心。
触碰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意志反弹而来。
那股意志并未与她正面对抗，反而化作一道虚伪的暖流，温柔地包裹住她，试图将她的探知引向歧途。
【放下屠刀，共享太平。】
一个念头，首接在她意识中响起。
柳如烟的意志里，终于浮现出一丝真正的“兴致”。
对方在用一种她最熟悉，也是最不屑的手段，对她进行反向引诱。
手法粗糙，野心却不小。
撕碎这张网？
不。
太浪费了。
她回以一个更纯粹、更原始的念头。
那是一个帝王对疆土最赤裸的占有欲。
那是一个神祇对信徒最绝对的支配欲。
轰！
那张蛊惑人心的欲望之网，仿佛遇见了世间最恐怖的君王，在那一瞬间剧烈地颤抖、撕裂，最后彻底崩碎，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如烟睁开了眼。
满朝的恐慌，在她眼中，不过是一盘清晰无比的棋局。
“前朝旧党？”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钻入每个人耳中。
兵部尚书抖着声音点头：“是……他们号称，寻回了前朝太子……”
“一个太子，不够。”
柳如烟的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线。
“传我密令。”
“就说在云州叛军的李大帅府中，发现了前朝的传国玉玺。”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另一位瑟瑟发抖的大臣。
“再派人去中州散布消息，说青州的张将军，才是真正的前朝皇室血脉，他手上有先皇遗诏。”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大臣们面面相觑，脸上血色尽褪，只剩骇然。
户部尚书双腿一软，还是硬撑着出列，声音都在发颤：“娘娘，此举……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啊！一旦他们为争正统之名自相残杀，中原大地，必将血流成河！”
柳如烟缓缓走下玉阶。
高跟的凤履踩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每一下，都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在众臣的心口。
她停在户部尚书面前，伸出冰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老臣因极度恐惧而渗出冷汗的额头。
那神像般的冰冷触感，让老臣的身体瞬间僵首如尸。
“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叛军，就不是本宫的叛军了。”
她的指尖，顺着他的眉心缓缓滑下，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破碎的玩物。
“至于血……”
她收回手，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
“哀家的江山，需要一些新鲜的养分。”
她不再看他，目光越过僵住的众人，望向殿外那片属于她的天空。
所谓的叛乱，不过是傀儡的狂欢。
而那个躲在幕后，学着她玩弄人心的对手……
这场游戏，总算不那么无聊了。
柳如烟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大殿角落里，一个年轻的内侍身上。
那内侍的眼中，没有旁人的恐惧。
只有一种被死死压抑着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野心和贪婪。
那是一种……很美味的气息。
她对着那名内侍，轻轻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
“抬起头，让哀家看看你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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