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烛火摇曳。
每一缕跳动的火光,都在墙壁上投射出黏腻扭曲的暗影。
柳如烟的指尖,缓缓划过冰凉的黑檀木盒。
那触感,仿佛不是木头,而是某种未知生物冰冷的皮肤。
她阖上双眼。
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都变了质。
殿外的风声,化作了无数情人间的黏腻低语,钻入她的耳膜。
丝绸摩擦衣袂的声音,变成了滚烫肌肤相贴的喘息。
就连烛泪滴落的“啪嗒”声,也扭曲成了欲望高涨时,最原始的呻吟。
黑暗中,无数纠缠的、看不清面目的肢体浮现。
它们像藤蔓一样生长、攀附,每一寸都在向她发出无声的尖叫,渴求着被掌控,被亵玩。
幻觉。
也是真实。
这是秘术的反噬,是她吞噬了旁人欲望后,淤积在体内的残渣。
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凶,更猛。
她猛地睁开眼!
眼前的幻象如退潮般散去,只留下一座空旷死寂的大殿。
还有一颗,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冰冷的心。
“娘娘。”
春桃端着一碗莲子羹,脚步轻巧地走进来。
“夜深了,用些安神的汤羹,好安寝。”
柳如烟的目光,像带着钩子,落在了春桃身上。
那张年轻的、的、充满生命力的脸。
那双清澈的、带着真挚关切的眼睛。
多好的一张白纸。
多好的一具,可以任由她涂抹色彩的傀儡。
她的视线越过春桃,精准地锁定在殿门外站岗的一名年轻侍卫身上。
身形挺拔如枪,面容英武俊朗。
汗水浸湿了鬓角,顺着刚毅的下颌线滑落,带着一股最原始、最粗粝的雄性气息。
一个念头,不,是一股饥饿感,从她灵魂深处炸开。
只要她想。
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微不足道的念头。
春桃就会瞬间忘记所有礼义廉耻,像最饥渴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侍卫。
而她,将坐在这里,欣赏一场由她亲手导演的、最极致的活色生香。
“春桃。”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人心的沙哑。
“奴婢在。”
春桃抬起头,纯净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解。
柳如烟的嘴唇微动。
那句足以将这个女孩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指令,己经到了嘴边。
她的指甲,不知何时己经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将皮肉撕裂。
剧痛,如一道惊雷在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让她被欲望洪流淹没的神智,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隙。
这个女孩……是陪着她在冷宫里啃过发霉馒头的人。
是这冰冷刺骨的皇宫里,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
要亲手……掐灭这最后一点暖色吗?
为了什么?
为了向自己证明,她己经无所不能?
不。
不对。
这根本不是她的想法,是那股力量的饥饿!是它在逼着她,吞噬掉身边最后一点名为“人性”的东西!
那股失控的操控欲,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她的喉咙。
“……汤。”
柳如烟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音节,她垂下眼睑,避开了春桃那双干净的眼睛。
“凉了,拿下去。”
春桃愣了一下,并未多想,恭敬地应声:“是。”
她端着莲子羹,脚步轻快地退下,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
柳如烟缓缓松开紧握的拳。
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她不是在抗拒诱惑。
她是在和另一个寄生在自己体内的“怪物”,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她赢了天下,却正在输掉自己。
夜色,更深了。
她独自走出宫殿,漫无目的地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
月光如霜,照不进她心底的半分暖意。
一个佝偻的身影,如鬼魅般,早己等在了前方小路的尽头。
是冷宫那个老妇人。
“它的味道,如何?”
老妇人的声音像是破旧的砂轮在摩擦,嘶哑,又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悲悯。
“媚骨摄政,天下在握,感觉……是不是还不错?”
柳如烟站定,面无表情:“你到底是谁。”
“那块石板,是毒药,也是你唯一的捷径。”
老妇人无视了她的问题,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你以为是你在操控欲望,错了。是欲望,在一步步同化你。终有一日,你将彻底沦为它的奴隶,一个只有本能,没有自我的行尸走肉。”
这句话,精准地刺中了柳如烟最深的恐惧。
“老身可以给你指一条路。”
老妇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一条能让你摆脱它的路,一条……能让你变回‘人’的路。”
“代价。”柳如烟吐出两个字。
“舍弃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老妇人一字一顿,声音里带着残忍的快意。
“力量,权势,尊荣。老身有办法将它从你体内剥离。但你,会变回那个手无寸铁的柳如烟。不,你会比那更糟,你会失去这张脸,失去所有让男人为你痴狂的资本,成为一个真正丑陋、卑贱、一无是处的废物。”
变回去?
变成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握的丑陋废物?
柳如烟的脑海中,闪过萧承那张轻蔑的脸,闪过那些在冷宫里被践踏、被羞辱的日日夜夜。
她忽然笑了。
那笑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充满了无尽的嘲弄和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她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比寒冰更冷,比深渊更暗。
“老东西,你错了。”
“本宫好不容易才从泥潭里爬出来,站在了云端之上,你现在,却要本宫自己跳回粪坑里去?”
“本宫不要救赎!”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扭曲的、斩钉截铁的决绝。
“本宫要的,是更强的力量!是能彻底驾驭它的力量!”
她猛地转身,猩红的凤袍在夜风中划出决绝的弧度。
“既然欲望要吞噬我,那本宫,就先成为欲望本身!”
“既然规则要束缚我,那本宫,就将这天地法则,也一并踩在脚下!”
那条路,或许通往的不是永生,而是更彻底的毁灭。
但她,己经无法回头。
也不想回头!
心性在这一刻彻底扭曲,也让她对力量的本质,有了全新的领悟。
不是对抗。
是掌控!
柳如烟抬起手,看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指。
在她的视野里,整个皇宫的夜色仿佛都变成了她的领域,无数条或明或暗的、代表着每个人欲望的丝线,都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
贪婪、爱慕、嫉妒、野心……
这些,不再是反噬她的毒药。
而是她可以随意拨动的……琴弦!
她的目光穿透重重宫墙,落在了某位彻夜不眠、正在书房里谋划着“清君侧”的顾命大臣身上。
她看到了他心中那根名为“野心”的丝线。
然后,她笑了。
柳如烟的五指,对着那个方向,轻轻一握。
远在百丈之外的书房内,那位正气凛然的大臣,笔锋忽然一滞。
他眼中的精光瞬间涣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偏执的疯狂。
他看向自己刚刚写下的奏折,上面罗列的柳如烟的罪状,突然变得无比可笑。
不。
不够。
这样太慢了!
皇帝年幼,正是他取而代之的最好时机!
他要的不是清君侧,他要的,是那张龙椅!
对,就是这样!他才是天命所归!
柳如烟缓缓收回手,感受着那股野心被她扭曲、放大、引爆的。
她听到了。
她听到了,远处那根琴弦,己经奏响了毁灭的序曲。
而她,就是唯一的谱曲人。
她冰冷的唇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享受的、满足的弧度。
这,才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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