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里，上好的檀香烧得呛人，却一点也压不住太后胸口那股邪火。
她捻着佛珠的指节绷得死紧，那串东珠在她手里，随时都会被掐断。
“他又宿在承乾宫了？”
心腹嬷嬷整个背都弓成了虾米，头恨不得埋进地里：“回太后，陛下……整夜都和柳昭仪在一处，没让任何人近身。”
“昭仪？”太后猛地睁眼，抓起佛珠狠狠砸在桌上，珠子乱滚，磕得满地脆响。“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妖妃！”
嬷嬷的声音抖得更厉害：“奴才还听说，陛下龙体一日不如一日，上朝时总是走神。只有柳昭仪在，陛下才……才有精神。”
太后胸口一阵闷痛。
那不是精神，那是催命符！
萧承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是她一手扶上龙椅的工具。现在，这个工具正在被另一个女人腐蚀，锈穿，报废！
她绝不允许！
“去！立刻联系赵国舅！”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告诉他，他外甥的江山快被一个贱人蛀空了！他这个国舅爷再装死，就等着给赵家收尸吧！”
一撮灰烬，从柳如烟的指尖被吹散，落入烛火。
密信的内容，不出所料。
太后，赵家，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老掉牙的招数。
柳如烟的嘴角，向上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她太懂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了。太后在乎的不是萧承的命，而是那张龙椅听不听她的话。
嫉妒，是最好的燃料。
次日早朝，金殿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户部尚书王德忠，一个三朝元老，颤巍巍地走出队列，噗通一声跪下，老脸皱成一团，鼻涕眼泪往下淌。
“陛下！妖妃柳氏，蛊惑圣心，致君王荒废朝政，纲常荡然无存！此女不除，我大萧江山危矣！”
“臣附议！”一个御史跟着跪倒，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恳请陛下废黜妖妃，打入冷宫！以正国本！”
呼啦啦，一大片官员跪了下去。
龙椅上的萧承，脸黄得像纸，眼窝黑得吓人，整个人坐在那里，龙袍都撑不起来，空空荡荡。
柳如烟就站在他身侧的珠帘后，一动不动。
她隔着帘子，看着底下那一张张“义愤填膺”的脸，感受着他们身上那股被太后煽动起来的，所谓“正气”。
真可笑。
她念头一动。
一股无形的丝线，瞬间缠上了大殿里每一个叫嚣的灵魂。
王德忠正准备继续痛陈，嘴巴一张，调子全变了。
“陛下……臣……臣家里那只画眉鸟！养了十年的画眉鸟昨天不叫了！一定是妖妃！是她吸走了我朝的灵气啊！”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自己都信了。
整个金殿，瞬间鸦雀无声。
紧接着，旁边的御史猛地用头撞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然后嚎啕大哭：“陛下！臣昨夜做梦，梦见先帝了！先帝托梦说他冷，让臣赶紧给烧点纸钱过去……”
朝堂，疯了。
一场声势浩大的弹劾，变成了一群朝廷重臣的集体癔症。
一首没动静的萧承，有了反应。
他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底下那些丑态百出的臣子，那眼神里没有温度，没有活气，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
“这就是……朕的肱股之臣？”
他声音不大，却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冷了三分。
“来人！把这些疯言疯语的老东西，全都给朕拖下去！廷杖二十！”
说完，他转向珠帘的方向，目光穿透帘子，准确地落在柳如烟身上。那眼神里，是毫无保留的依赖，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
“从今日起，谁再敢非议昭仪一句，就是与朕为敌。”
太后听到消息的时候，一套她最喜欢的汝窑茶具被她亲手扫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她疯了一样冲到乾清宫，却被侍卫死死拦在殿外。
萧承不见她。
只让太监传了一句话：“母后年事己高，就在慈宁宫安心礼佛，朝堂的事，不必再操心了。”
太后站在紧闭的宫门外，晚风一吹，她从头凉到脚。她能感觉到，一股阴冷诡异的力量，把她和儿子彻底隔开了。
那力量的源头，就是殿里那个女人。
寝殿内，萧承把脸深深埋进柳如烟的怀里，身体还在发抖。
朝堂上的那点威风，早就被抽干了，只剩下虚脱和后怕。
“他们都想害你。”他含混不清地嘟囔，“只有你，只有你不会……”
柳如烟的手指，一下一下抚过他汗湿的背脊。
她的“情丝缠魂”，更强了。
那些老臣的丑态，太后的怒火，全都变成了最上等的养料，让她对萧承的控制，钻得更深，刻得更牢。
皇帝的心，皇帝的魂，都是她的。
萧承抬起头，抓住她的手，低头，用嘴唇贴上她掌心那个己经淡去的烙印，反复。
那不是亲吻，是信徒在触碰神迹。
那枚玉佩的警告，早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
悬崖顶上的风，果然能让人上瘾。
萧承拉着她的手，引着它，按在自己左胸口的位置。
隔着衣料，一颗心脏在她的掌心下，微弱，却又固执地跳动着。
他抬眼看她，瞳孔里是烧尽一切的狂热。
“这里，”他开口，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只为你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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