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部门注意，五分钟后恢复录制！”工作人员的吆喝声穿透遮阳棚，在燥热空气中炸开，惊得林溪耳尖一跳。
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她肩头，带着一丝灼意。
她捏了捏耳垂上那枚钥匙形状的耳钉——这是末世时用废弃门锁改的，金属表面还留着粗粝的打磨痕迹。
此刻凉意顺着指尖爬进掌心，像句无声的鼓励，在她心头轻轻震颤。
沈砚己经回到录制区。
他站在蓝白相间的垃圾分类箱前，左手无意识地着右手背，那里还留着刚才被阿杰用酒精棉片反复擦拭过的淡红印子，皮肤泛着微微发亮的光泽。
阿杰抱着黑色公文包站在三步外，另一只手捏着个小本子，笔尖正快速在纸页上划动——林溪瞥见最上面一行数字：“手套更换次数：7”。
纸张摩擦的沙沙声混杂在场边的脚步声中，格外清晰。
“林老师，沈总，咱们这次的挑战是‘垃圾分拣大作战’。”导演举着喇叭跑过来，额角的汗在阳光下亮得刺眼，“限时二十分钟，把混合垃圾正确分类到可回收、厨余、有害、其他西类，正确率最高的组合有奖励。”他说着瞥了眼不远处正补妆的周芷柔，声音突然拔高，“道具组这次绝对检查过，保证没医疗废物！”
林溪没接话。
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脚边的饮料瓶，脑海里突然响起机械音：“PET材质，回收率90%，建议高温杀菌处理。”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周围的喧嚣仿佛远去了一瞬，只有瓶子在掌心转了半圈，塑料质地光滑微凉。
抬头时正撞进沈砚的视线——他戴着三层医用手套，最外层的乳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指节绷紧，像是随时准备撤退。
他的眉峰微微拧起，像片被风揉皱的云，眼神却落在她手上，透出一丝不安。
“PET瓶要投蓝色可回收箱。”林溪清了清嗓子，把瓶子放进对应箱体。
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录制区格外清晰，沈砚的喉结动了动，后退半步，离箱体又远了些，动作谨慎得像在避开某种看不见的危险。
“沈总，”阿杰突然出声，举着小本子凑近，“您需要换手套吗？刚才离垃圾桶三十厘米内......”
“不用。”沈砚的声音像被冰水泡过，语气干脆，可指尖却在手套里微微蜷缩，关节泛白，“开始吧。”
林溪这才发现两人中间的桌子。
铺着蓝布的桌面被阿杰用酒精湿巾擦了三遍，泛着可疑的亮白，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酒精味。
沈砚却皱着眉后退两步：“分开处理。”
阿杰立刻心领神会，小跑着搬来另一张桌子。
两张桌子中间隔了足有两米，林溪看着中间空荡荡的地面，差点笑出声——这位沈总怕不是把垃圾当病毒源了？
“这袋是剩饭菜混纸巾。”林溪拎起个鼓鼓的垃圾袋，系统提示声又响：“湿垃圾混干垃圾，易滋生大肠杆菌、沙门氏菌。”她戴着手套的手顿了顿，鼻尖微微皱起，一股隐约的馊味从袋口渗出，“得把纸巾挑出来单独放其他垃圾。”
“为什么？”沈砚的声音突然从对面飘来。
他正用镊子夹着个易拉罐，动作像在拆解炸弹，金属与镊子接触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都是脏的，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林溪把挑出的纸巾放进灰色箱体，触感粗糙的纸巾滑入桶底，发出一声轻响，“湿垃圾不及时分类会发酵发臭，污染其他可回收物；干垃圾混进去还会影响湿垃圾的堆肥效率。”她想起末世时为了半块能煮水的塑料布和人争抢的场景，语气不自觉放软，“每样垃圾都有该去的地方，就像......”
“就像人。”沈砚突然接话。
他的镊子“当”地掉在桌上，惊得林溪抬头——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原本冷白的脸此刻泛着薄红，“你……和其他明星不一样。”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沈砚耳尖蔓延到脖颈的红，突然想起前一世在垃圾场捡到的红玻璃，在太阳下透亮得能看见里面的气泡，那种温润的红色如今浮现在眼前人的脸上。
“我就是个爱捡垃圾的。”她挠了挠头，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对了，沈总你......”
“时间到！”导演的喇叭声炸响，惊得林溪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她望着沈砚迅速垂下的眼睫，把“怕垃圾吗”咽回肚子——他刚才捏镊子的手在抖，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正确率92%！”工作人员举着计分板跑过来，“林老师和沈总并列第一！”
掌声稀稀拉拉响起来。
林溪注意到周芷柔的经纪人黑着脸拽她往场外走，脚边的咖啡渍己经结成深褐色的痂，散发着陈旧苦涩的气息。
她刚想松口气，导演又凑过来：“两位老师，拍张宣传照吧？就站在分类箱前，手……手碰一下箱子就行。”
沈砚的身体明显僵了。
阿杰立刻从公文包掏出新的手套，可林溪己经伸手去扶他胳膊——她想帮他调整站姿，却忘了自己刚碰过垃圾。
“嘶！”
沈砚像被烫到般猛地后退，后背撞在分类箱上。
金属箱体发出闷响，他的瞳孔剧烈收缩，额角瞬间冒出冷汗。
林溪看着他颤抖的指尖，这才发现他连三层手套都被攥得变了形，指节处几乎要勒破布料。
“咔——”
摄像大哥的镜头精准捕捉到这一幕：沈砚背抵着写有“可回收物”的蓝箱，表情是林溪从未见过的恐慌；她站在半米外，手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发梢被风掀起，眼里全是无措。
“收工！”导演喊完又偷偷对副导演挤眼睛，“这镜头绝对能上热搜。”
林溪盯着摄像机里的回放。
沈砚眼底的恐惧像团化不开的墨，让她想起末世时被埋在垃圾山下的幸存者——他们被救出来时，眼睛也是这样空洞地瞪着，好像还陷在黑暗里。
“林老师？”阿杰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递来瓶矿泉水，小本子还攥在另一只手，“沈总说他先回酒店了。”
林溪接过水，瓶身贴着张便利贴，是沈砚的字迹：“今天谢谢。”字迹劲瘦如刀，末尾却洇开一点，像被水晕染的叹息。
“林老师！”场务举着大喇叭跑过来，“导演说明天加个任务，让你们用废品做件艺术品......”
晚风掀起林溪的衣角，她望着沈砚离开的方向，钥匙耳钉在耳后轻轻晃动。
这次，她不仅要站成一棵树，还要替某个困在垃圾山阴影里的人，撑出一片干净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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