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帐篷里，露营灯的暖黄光晕裹着林溪的影子，在防潮垫上投出个蜷缩的剪影。
空气潮湿而闷热，布料与皮肤接触的地方微微发黏，像是被夜色紧紧贴住。
她指尖着密封袋里的易拉罐，金属表面冰凉，划痕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道未愈的伤口，刺得她眼眶微酸。
系统突然在脑海里炸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同时刺入耳膜，让她几乎失聪。
林溪惊得手一抖，易拉罐“当啷”撞在金属资料盒上，声音清脆刺耳，震得帐篷轻微颤动。
“检测到高频次垃圾接触——”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激活‘污染溯源’功能。”
眼前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无数淡蓝色数据链从易拉罐上窜出，像活过来的萤火虫，在帐篷里交织成网。
它们闪烁着，仿佛能听见细微的嗡鸣声，像是某种远古仪器在低语。
林溪屏住呼吸，看见每条数据链上都跳动着醒目的标注：“XX品牌饮料罐，2023年5月12日首次出现在垃圾山B区，周均丢弃量378公斤，含PE涂层，自然降解需450年；XX牌矿泉水瓶，与卫星图红点重合率89%，微塑料析出量超标17倍……”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无意识抚过资料上的卫星图。
照片里的红点与数据链末端的亮点一一重叠，像黑暗中突然亮起的指示灯，照亮了她这些天和沈砚一起收集的每一个样本。
“叮——”系统提示音未落，帐篷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踩在落叶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林溪立刻抄起手边的防狼警报器，身体绷成弓弦，心跳声在耳中轰鸣。
空气中有一丝铁锈味，是紧张时血液加速带来的错觉。
脚步声在帐篷前停住，她听见王编导特有的沙哑咳嗽——是那个总把“为节目效果”挂在嘴边，却总在镜头外阴恻恻打量她的综艺编导。
“林小姐睡了吗？”王编导的声音甜得发腻，“我给您送点热牛奶，这深山里夜凉……”
林溪盯着帐篷门帘被风掀起的缝隙，看见一双黑色皮鞋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皮革反射的光泽让她想起昨夜他袖口下的录音笔。
她没应声，手指悄悄按在警报器开关上，指甲压进按钮边缘，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首到那脚步声渐渐远去，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喉咙干涩，像是吞下了砂砾。
资料上沈砚的字迹突然闯入视线：“王编导与周影帝工作室有资金往来。”林溪攥紧那张纸，指节发白，纸角在掌心皱成一团。
原来那些“垃圾袋套头”的黑热搜，那些刻意剪进正片的“没文化”片段，都不是巧合。
后半夜她几乎没合眼，听着帐篷外风穿过树梢的呜咽声，像是末日废墟中的回响。
天刚蒙蒙亮，小夏就掀着帐篷帘钻进来：“溪姐！王导说今天加拍‘环保先锋’特辑，让您和沈总去清理后山草地——说是给观众展示‘看似干净的环境藏着多少污染’。”
林溪望着小夏手机里的通告单，“后山草地”西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像是阳光首射进虹膜时那种刺痛感。
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发出蜂鸣，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KN95口罩——这是末日时养成的习惯，任何可能有污染的地方，先保护好呼吸系统。
布料粗糙地摩擦着手掌，带来一种熟悉的安心感。
录制现场，王编导正对着提词器笑，西装裤线笔挺，可指尖却在不停袖扣里的微型录音笔，金属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递到他的神经末梢。
“林小姐，沈总，”他热情地比画着身后的草地，“这片草皮看着绿油油的，其实藏着大秘密——麻烦二位亲自验证下？”
沈砚站在林溪身侧，黑色西装在晨雾里像座冷硬的山。
他目光扫过草地，眉峰微蹙——洁癖让他本能抗拒任何未经验证的“干净”。
林溪注意到他右手悄悄攥紧，指节泛白，那是他焦虑时的习惯性动作。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着晨雾的，有种令人安定的味道。
“等一下。”林溪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摄像机都转了过来。
她戴上口罩，又从背包里摸出备用的扔给沈砚：“先戴这个。”
王编导的笑容僵在脸上：“林小姐这是……”
“系统预警：PM2.5吸附微塑料，吸入风险极高。”林溪对着镜头举起手机，故意放大声量，“各位工作人员，后退十米。沈总，别踩那块草皮——”她指着左侧泛着暗黄的草叶，“下面埋着碎塑料膜。”
沈砚原本己经抬起的脚顿在半空。
他望着林溪，喉结动了动，最终把脚收了回来。
五分钟后，环保部门的执法车鸣着笛冲进营地。
带队的张科长举着检测仪器，数值疯狂跳动：“微塑料浓度超标23倍！草皮下还有未降解的医疗废塑料——谁报的警？”
王编导的脸瞬间煞白。
他后退两步，袖扣里的录音笔“啪嗒”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像是命运敲响的丧钟。
林溪望着他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昨夜帐篷外的脚步声——原来他是来确认她是否睡熟，好今早布置这场“验证”。
“收队！”张科长的声音像把利刃，划破王编导精心编织的网。
林溪看着工作人员用专业工具清理草皮，那些被泥土覆盖的彩色碎片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像极了末日里她见过的，扎在幸存者脚底的玻璃渣。
“小心！”
一声惊呼突然炸响。
林溪踩中块湿滑的泥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她闭眼前的最后一幕，是沈砚眼里骤起的慌乱——他扯掉手套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掌心覆上她腰肢时带着滚烫的温度。
两人的呼吸在口罩上方交缠，鼻息交错间，林溪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像鼓点一样敲打着她的胸口。
沈砚的手指无意识收紧，隔着薄外套都能触到她腰间的。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她，没有消毒喷雾，没有备用手套，甚至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尾音裹着晨雾的。
林溪望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笑了。
她想起昨夜系统里跳动的数据链，想起他摸小渣时发抖却不肯收回的手，想起他说“小心王编导”时眼底的担忧。
那些被洁癖包裹的柔软，此刻正透过指腹的温度，一点点渗进她心里。
“我是那个靠捡垃圾活下来的人。”她歪头，口罩滑下鼻梁，露出狡黠的笑，“在末日里，垃圾是比钻石还珍贵的东西。”
沈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松开手，却没有立刻去掏消毒喷雾。
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骨处一道淡白的疤痕——那是童年被埋垃圾山时，被金属片划的。
林溪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总在垃圾山卫星图前发怔，为什么他明明害怕却还是调了沈氏的检测设备。
小夏举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她偷偷把镜头对准两人交握过的手，对准沈砚没戴手套的掌心，对准林溪眼里跳动的星光。
vlog标题在她脑海里成型：“洁癖总裁终于脱单了吗？”
夜幕降临时，林溪坐在帐篷前的石头上，望着天边忽明忽暗的星光。
风卷起衣角，带着夜露的凉意。
小夏的vlog己经冲上热搜，#沈砚未消毒#的话题挂在榜首，评论区全是“总裁手好白”“林溪好会”的尖叫。
可她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
系统升级、污染溯源、王编导的阴谋……她暴露的“异常”越来越多。
而沈砚看她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戒备，变成了现在的探究——甚至，可能还有别的什么。
“林小姐。”王编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溪转头，看见他站在阴影里，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明天的‘厨余垃圾再利用挑战’，您可得好好准备啊。”
他转身时，袖扣闪过一道冷光。
林溪望着他的背影，系统突然在脑海里发出轻响——那是检测到危险的预警。
山风卷起一片枯叶，落在她脚边。
林溪弯腰捡起，指尖触到叶背细密的绒毛，叶片略带，带着泥土的气息。
这一次，系统没有弹出任何数据。
她却突然明白，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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