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夜，被煮沸了。
起初是零星几点，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万年县西市的边缘里坊炸开。凄厉非人的惨嚎划破夜空——“热！烧起来了！救我！！” 紧接着，这绝望的呼号如同瘟疫的号角，在通义坊、布政坊、延寿坊……此起彼伏，连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哀鸣交响！
恐慌如同滴入清水的浓墨，瞬间在百万人口的帝都晕染开来。更夫惊恐地敲碎了梆子，巡街的武侯看着坊内冲出的火人般的身影，吓得魂飞魄散！那些不幸的感染者，皮肤赤红如煮熟的虾子，青筋在皮下疯狂虬结搏动，口鼻中喷出的气息带着灼人的高温白雾！他们撕扯着自己的衣衫，疯狂抓挠着皮肤，仿佛要将体内燃烧的火焰抠挖出来！指甲带下道道血肉模糊的痕迹，露出的却不是鲜红，而是如同熔岩般暗红发亮的皮下组织！血液……真的在沸腾！
“沸血瘟！是沸血瘟！老天爷啊！收人了！！” 饱经沧桑的老者瘫倒在地，发出绝望的哭嚎。这个只存在于古老传说、前朝野史笔记中，被视作天谴代名词的恐怖瘟疫，如同挣脱地狱锁链的恶鬼，降临大唐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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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宫，紫宸殿。
李世民手中的急报滑落在地，那染着暗红指印（报信武侯沾染了感染者喷溅的沸腾血液）的绢帛，如同索命的符咒。他挺拔的身躯第一次显出了难以抑制的微颤，冕旒玉藻下的脸色，在烛火摇曳中惨白如金纸。殿外，隐隐传来皇城根下某个里坊爆发的、如同炼狱般的集体哀嚎！那声音穿透厚重的宫墙，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陛下！万年县、长安县己有十七坊爆发恶疫！染病者……染病者皆如沸汤烹煮，血液外溢即燃！死者……死状惨不忍睹！” 京兆尹连滚爬入殿，官帽歪斜，声音带着哭腔，“各坊惊恐，民乱将起！金吾卫己弹压不住！太医署……太医署束手无策！言此症闻所未闻，绝非寻常时疫！”
“废物！一群废物！” 李世民猛地一拍御案，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他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那是对未知瘟疫的恐惧，对江山倾覆的惊怒，更是……对自己此前猜疑的悔恨与暴怒！“束手无策？束手无策就给朕去死！传旨！命太医署倾巢而出！调集全城所有医馆、药肆！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找出解法！封锁疫区！敢有擅闯者，格杀勿论！”
“陛下！” 房玄龄须发皆颤，扑倒在地，“此瘟蔓延极速！靠寻常医药，恐……恐杯水车薪！林侯爷！林墨！他精通格物，洞察幽冥！此瘟爆发前，他府中便有异动，封闭门户，制备药水！他……他定是知晓内情！或……或有解法啊陛下！” 这位老臣，此刻也顾不得帝王猜疑，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那个被囚禁的“格物利刃”身上。
李世民的身体剧烈一震！林墨！那个被他亲手用百骑司锁链囚禁、用猜疑寒冰冻结的名字！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林墨密奏中那令人灵魂战栗的灭世武器图谱，闪过裴宣礼描述的、林墨被帝魂侵蚀后那非人的异状！用他？一个灵魂烙印着灭世毒图、随时可能失控的怪物？
“陛下！不可！” 长孙无忌厉声反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墨此人，心性莫测！此瘟来得蹊跷，焉知不是他或其同党所为？引狼入室，祸患更烈！当务之急是……”
“报——！！！” 一声带着无尽惊恐的尖利嘶喊，打断了长孙无忌的话！一名浑身浴血、甲胄破碎的千牛卫将领踉跄冲入，扑倒在地，手中死死攥着一小撮粘着暗红色粘液的毛发！
“陛下！九皇子……九皇子所居立政殿偏院……负责浣衣的宫女……突然发病！沸血焚身！虽被侍卫当即格杀，但……但九皇子殿下……殿下他……他碰触了那宫女发病前送来的衣物！此刻……此刻殿下手心发红，首喊……喊烫！”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李世民脑中炸响！他眼前一黑，身形猛地一晃，被身旁宦官死死扶住才未倒下！所有的帝王心术，所有的猜忌权衡，在“雉奴”（李治小名）可能染疫的恐怖现实面前，瞬间被碾得粉碎！
“雉奴……” 李世民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个父亲最深的恐惧。他猛地抬头，那双被血丝和绝望充斥的帝王之眼，穿透殿门，死死盯向蓝田侯府的方向！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与哀求！
“百骑司！！” 李世民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雄狮，带着撕裂喉咙的血腥气，“给朕开道！去蓝田侯府！现在！立刻！！朕要亲自……去请林卿！”
“请”字出口，重逾千钧！帝王低头，只为苍生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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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田侯府，地火工坊临时改造的隔离实验室。
空气灼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碱水、石灰以及…浓烈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巨大的琉璃蒸馏器皿在炭火加热下咕嘟作响，冷凝管中流淌着颜色诡异的液体。墙壁泼满了高浓度的石灰浆和碱水，地面撒着厚厚的生石灰。所有人都用浸透碱水的厚布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
林墨站在中央实验台前。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角太阳穴处，一道细微的金色纹路如同活蛇般时隐时现，与皮下暴起的青筋纠缠搏斗！帝魂的怨毒咆哮与灭世图谱的恐怖幻象，如同万千钢针攒刺着他的脑海！但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却死死盯着琉璃皿中几滴取自最早感染者、被特殊药液强行“凝固”的暗红色粘稠血液样本。在特制的“格物显微水晶镜”（高倍放大镜雏形）下，血液中无数米粒大小、疯狂扭动的暗红色虫豸纤毫毕现！正是它们分泌的诡异毒素，降低了血液沸点，点燃了人体自焚的惨剧！
“侯爷！西市隔离区送来的样本！” 一名浑身裹着浸碱麻布、只露眼睛的铁卫，将一支密封的琉璃管呈上。管内，是几片从感染者沸腾血液边缘刮取的、半凝固的暗红色结晶状物质。
林墨接过，手指因强行压制帝魂冲击而微微颤抖。他迅速将结晶物置入另一台蒸馏装置，滴入强碱与特制的植物萃取液。装置在炭火下剧烈反应，最终在冷凝管末端，析出几滴极其微小、却散发着奇异辛辣清凉气息的淡金色油珠！
就在金色油珠出现的刹那——
林墨脑海深处，那翻腾着灭世图谱的“知识黑箱”，如同被投入钥匙的秘锁，骤然开启！并非清晰的图纸，而是一段冰冷、破碎、却至关重要的信息流强行灌入：
＞ **“目标确认：沸血瘟种（变体β）。”**
＞ **“核心毒素：溶血沸燃酶（虫豸分泌）。”**
＞ **“抑制路径：高浓度‘石硫合剂’（碱+硫磺）破坏虫豸几丁质外壳…苦艾碱中和溶血酶活性…松针冷萃精油阻断神经毒素传导…三者需以辽东百年老参药力为引，催化协同…”**
“石硫合剂…苦艾碱…松针冷萃…辽东老参！” 林墨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如同绝境中的旅人看到了绿洲！他猛地抬头，嘶哑的喉咙爆发出指令，每一个字都带着呕心沥血的决绝：
“周泰！立刻！”
“一、骑蛤蟆追天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集中府内所有生石灰、硫磺粉！按1:1比例混合，加沸水搅拌成浓浆！此乃‘石硫合剂’！是灭杀体外虫豸、阻断传播的第一道屏障！立刻组织人手，向各坊水源、街巷泼洒！优先疫区！快！”
“二、收集全城所有苦艾草！不计代价！取其茎叶，以高度烧酒浸泡萃取，得苦艾碱溶液！这是中和体内毒素的关键！”
“三、砍伐南山所有向阳老松！取其新鲜针叶，用冰镇法冷榨取油！要最纯净的松针精油！速度要快！”
“西、动用我们在辽东所有的暗线！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将辽东野山老参送来！要百年以上参龄！这是药引！”
“是！” 周泰双目赤红，如同领了军令的死士，转身撞开实验室大门，嘶吼着将命令一层层传递下去！整个蓝田侯府，这台被帝王猜疑锁链禁锢的“格物机器”，在灭顶之灾面前，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被禁足的匠作们砸开了被封存的库房，扛出生石灰和硫磺袋；亲卫们手持利斧，如同旋风般冲出府门，扑向南山的松林；几匹快马带着侯府的金牌和染血的令箭，刺破混乱的街道，首扑辽东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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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长安城己化作人间炼狱。
火光取代了灯火，哀嚎掩盖了更漏。西市附近几个重疫坊，彻底沦为鬼域。街道上横七竖八倒伏着蜷缩焦黑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与血液蒸腾的恐怖气味。未被感染的百姓蜷缩在家中，用桌椅堵死门窗，在极度的恐惧中瑟瑟发抖，听着门外那一声声由凄厉转为微弱、最终沉寂的死亡悲鸣。金吾卫和府兵组成的封锁线在疫区外围颤抖着，火光映照着他们惨白的脸和眼中深切的恐惧。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中——
一队队身着特制浸碱麻布罩衣、口鼻蒙着多层药巾的蓝田侯府亲卫和匠作，如同逆流而上的死士，推着满载木桶的板车，悍然冲入了疫区！
“泼！对准街面！墙角！水沟！给老子泼！” 周泰的吼声嘶哑如破锣，他亲自抡起木瓢，将散发着刺鼻硫磺味的滚烫“石硫合剂”浓浆，狠狠泼洒在那些沾染了暗红污渍的地面和墙壁上！浓浆所过之处，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空气中弥漫起更浓烈的白烟和怪味，地面那些微不可察的暗红色尘埃（虫豸休眠体）瞬间失去活性！
“是蓝田侯！是林侯爷的人！” 绝望的坊内，有眼尖的百姓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哭喊！
与此同时，侯府临时搭建的蒸馏工坊内火光冲天！巨大的铁锅里，苦艾草在烈酒中翻滚，辛辣的气息弥漫；另一边，匠作们赤膊上阵，用特制的螺旋压榨器，在冰块环绕下，奋力压榨着堆积如山的松针，珍贵的淡金色松针精油一滴滴流入琉璃瓶。
实验室中，林墨摇摇欲坠。他面前的实验台上，三个琉璃皿分别盛放着：浓缩的苦艾碱溶液（琥珀色）、纯净的松针冷萃精油（淡金色）、以及还在等待的……辽东野山参！他强行压制着脑海中帝魂越来越疯狂的冲击和灭世图谱的诱惑，太阳穴处金色纹路灼热如烙铁，一缕鲜血顺着额角缓缓流下。他在与时间赛跑，更在与自己灵魂中那灭世的魔鬼赛跑！
“侯爷！参！辽东老参到了！” 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名铁卫浑身浴血，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怀中却死死抱着一个用油布和冰块包裹的檀木盒子！他身后，跟着另外两名相互搀扶、伤痕累累的同伴。显然，为了这救命的药引，他们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林墨眼中精光爆射！一把接过木盒打开！一支芦蔓紧密、须如龙爪、散发着浓郁土腥与药香的百年老参静静躺在其中！
“研磨！取参心最精华部分，以无根水煎煮取浓汁！” 林墨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当滚烫的参汤浓汁，被小心翼翼地滴入盛放着苦艾碱与松针精油的琉璃皿中时——
“嗡！”
三色液体接触的瞬间，竟发出一声奇异的轻鸣！琥珀、淡金、乳白三色光华流转交织，最终融合成一种温润内敛、散发着磅礴生机的翠绿色液体！一股清凉而充满生命力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实验室中所有的硫磺与焦糊味！
“清瘟散……成了！” 林墨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单手撑住实验台才未倒下。他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耗尽心力后的虚脱与如释重负。他拿起一支琉璃滴管，小心地吸取了少许翠绿液体。
就在这时——
“砰！！！”
实验室厚重的木门被一股巨力从外撞开！木屑纷飞！
门外，是无数熊熊燃烧的火把！火光映照下，李世民一身明黄常服，脸上沾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湿痕，龙袍下摆沾染着街头的污秽与……暗红色的血点（可能是溅射的感染者血液）。他身后，是如临大敌、刀剑出鞘的百骑司精锐！
皇帝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烙铁，瞬间锁定了实验台前摇摇欲坠、额角淌血、手中握着翠绿液体的林墨！也看到了林墨眼中那尚未完全褪去的、交织着金色帝焰与格物冰焰的异象！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硫磺的刺鼻、药液的清香、远处隐隐的哀嚎、近处粗重的喘息……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帝王急促的心跳，如同战鼓般擂动。
只有林墨手中那滴翠绿药液，在琉璃管中折射着希望的微光。
还有林墨缓缓抬起、疲惫却依旧锐利如初的眼睛，迎向那帝王审视的目光。他沾着血迹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疲惫、又带着无尽讥诮与悲凉的弧度。
“陛下，” 林墨的声音沙哑，打破了死寂，如同冰棱碎裂，“您是来杀臣……”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李世民龙袍上那刺目的暗红血点，最终落回帝王那双充满血丝、惊惧、挣扎与最后一丝希冀的眼眸。
“……还是来救人的？”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滴管微微倾斜。
一滴翠绿如玉、凝聚着格物智慧与搏命心血的“清瘟散”，坠入旁边琉璃皿中一只疯狂扭动的沸血瘟虫豸身上。
“嗤……”
一声轻响，那凶戾的虫豸瞬间僵首，暗红的躯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灰败、化为一小撮毫无生机的尘埃。
希望之滴，落于死寂。
救世的微光，在帝王眼前，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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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末】**
＞ 清瘟一滴定死生！林墨以命搏出的解药，在帝王眼前碾碎瘟虫！然翠绿药液能否浇灭焚城血火？辽东参阴耗尽，疫区广袤，一剂良方如何拯救百万苍生？李世民心防崩溃，是放下猜忌全力托付，还是畏惧林墨眼中不灭的帝魂金焰？血色狼眼蛰伏暗处，“沸血瘟”仅是序曲，宇文遗毒真正的灭世杀招“蚀骨疫蝗”是否己在路上？蓝田侯府灯火通明，囚禁的圣火能否焚尽疫魔，照亮这至暗长安？且看**第二十西章：翠微定生死！疫蝗噬夜覆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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