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棋子
苏晚卿那句轻飘飘的问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深潭，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却让潭底的淤泥，都为之翻滚。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
回答她的，只有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少年，那双因为充血而显得无比骇人的，充满了无尽怒火和仇恨的眼睛。
“妖妇！”卫青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英俊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你霸占我姐姐的宫殿！坐着我姐姐的位置！你有什么资格，提起她的名字！你这个杀人凶手！”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疯狂地挣扎，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幼兽。
按着他的几个太监，几乎都快压制不住他。
“杀人凶手？”苏晚卿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看着死物般的漠然，“你亲眼看到，是我杀了她？”
“我姐姐死得不明不白！
陛下不追查，皇后不闻问！
反倒是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贱人，一步登天！
不是你，还能有谁！”
卫青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
“堵上他的嘴。”苏晚卿淡淡地吩咐道。
“是！”
总管太监魏安立刻手脚麻利地撕下一块帷幔的布条，狠狠地塞进了卫青的嘴里。
世界，瞬间清静了。
苏晚卿看着魏安和徐女史，以及周围那些因为抓住了刺客，而脸上带着一丝邀功和庆幸神色的宫人。
“你们都退下。”她说道，“魏安，徐女史，你们二人留下。”
“是。”
众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大殿，顺便关上了殿门。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苏晚卿，和她的两个“心腹”，以及地上那个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刺客”。
苏晚卿没有立刻审问卫青。
她缓缓地走到那盆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凶器”——白牡丹花丛旁。
“魏安。”
“奴才在。”
“把布解开。”
魏安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他看着那盆花，像是看着什么索命的厉鬼，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娘……娘娘……这……这东西有毒啊！”
“本宫让你解开。”苏晚卿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魏安不敢违抗，他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解开了包裹着牡丹花的湿布。
那丛美丽的白色牡丹，再一次，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接着，苏晚卿又走到了自己刚刚换下的，那身属于秀女的旧衣服旁。
她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正是那支被她掰断了毒针的，“凤凰泣血”金步摇。
她拿着这两样东西，走回到了卫青的面前，蹲了下来。
她将那支华美却不祥的金步摇，放到了卫青的眼前。
“你认识这个吗？”她问道。
卫青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悲痛。
他当然认识，这是他姐姐最心爱的首饰。
“这是今晚，崔姑姑，代表陛下，‘赏’给我的。”苏晚卿说道。
然后，她又指了指不远处那盆白牡丹。
“还有那盆花。是皇后娘娘，派人送来，‘装点’我这长春宫的。”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杀人凶手。那你告诉本宫，”
苏晚卿的眼神，第一次，变得像刀锋一样锐利，她死死地盯着卫青的眼睛，
“是哪一个杀人凶手，会在杀死前主人之后，又愚蠢到，把淬了剧毒的遗物，戴在自己头上？
把能毒死人的凶器，种在自己院子里？！”
卫青那双愤怒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茫然和动摇。
他不是傻子。
他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苏晚卿说的，他无法反驳。
“你以为，你是来寻仇的？”苏晚卿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你错了。
你不是来寻仇的，你只是一颗棋子。
一颗，被人故意扔进来，试探本宫深浅的，弃子。”
“你姐姐的死，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一个……针对本宫的，杀局的开始。”
苏-晚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本宫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本宫把你交给禁军。
你，刺客，人赃并获。
你的下场，会是凌迟处死。
你的家族，镇国将军府卫家，会背上一个教子无方，意图谋逆的罪名。
你父亲镇守边疆的二十万兵权，会被陛下，‘名正言顺’地收回。
你的家族，百年荣耀，就因为你的愚蠢，毁于一旦。”
卫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悔恨。
苏-晚卿没有理会他，继续说出了第二个选择。
“第二，你活下来。”
她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活下来，做本宫的狗。
本宫会带着你，亲手，把你姐姐的死，调查得水落石出。
本宫会让你，亲眼看着，那些真正害死你姐姐的，高高在上的女主子们，一个一个，死在你的面前。”
“你，选哪一个？”
卫青的嘴被堵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剧烈的喘息，和从眼角不断涌出的，混合着悔恨、绝望和一丝疯狂希冀的泪水。
苏晚卿知道，他己经做出了选择。
她站起身，对着魏安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关到西边那间最隐蔽的柴房里。
派人看着，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但是，不许任何人，跟他说话。”
“是！”
魏安立刻叫了两个可靠的太监，将己经不再挣扎，像一滩烂泥一样的卫青，给拖了下去。
整个大殿，终于，彻底恢复了安静。
苏晚卿按了按自己因为调用了太多记忆，而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这一夜，太长了。
她从一个阶下囚，变成了一宫主位。她收服了奴才，抓住了刺客，化解了三次杀局。
她觉得，自己快要到极限了。
“徐女史。”她疲惫地说道，“去，给本宫备水，本宫要沐浴。
用最烈的安息香，把这座宫殿里，属于别人的味道，都给本宫，熏干净。”
“是，娘娘。”
徐女史立刻领命而去。
她刚走到殿门口，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过头，脸上的血色，再一次，褪得干干净净。
她看着苏晚卿，用一种比死了亲娘还要绝望的语气，颤声说道：
“娘娘……奴婢……奴婢有罪。奴婢刚才，只顾着高兴……忘了一件，最要命的事……”
“天……天快亮了。离您去坤宁宫和翊坤宫，给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请安的时辰……”
“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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