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净土
“本宫，会在你的长春宫里，等着你。”
贵妃慕容嫣那句充满了杀意的战书，还在苏晚卿的耳边回响。
从翊坤宫出来，回到长春宫的路上，苏晚卿一言不发。
她的掌事姑姑徐女史，和总管太监魏安，跟在轿子旁边，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他们能感觉到，轿子里那位年轻的主子身上，正散发出一股比数九寒冬还要冰冷的气息。
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终于，软轿在长春宫门口停下。
“恭迎娘娘回宫！”
以魏安为首的，所有留守的宫人，都整整齐齐地跪在宫门口，声音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新主子一大早，去拜见皇后和贵妃，这两座后宫里谁也不敢招惹的大山。
竟然，就这么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这在他们看来，本身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然而，苏晚卿走下软轿，看着他们，脸上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座属于她的，崭新的牢笼。
这里，是先德妃卫梓涵住了十年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件家具，每一棵花草，都烙印着另一个女人的痕迹。
而今晚，这里，即将变成她和贵妃，甚至还有那个高深莫测的皇帝的，修罗场。
她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打这一场必死的仗。
“魏安。”苏晚卿开口了。
“奴才在！”
“传本宫的命令。从现在起，封锁长春宫。本宫要，‘大扫除’。”
“大扫除？”魏安一愣。
苏晚-卿没有解释。她走进大殿，坐在了那张属于德妃的主位之上，
然后，一道道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命令，从她的嘴里，清晰地，发了出来。
“徐女史！”
“奴婢在！”
“你，带上所有的宫女，去库房，把所有备用的，全新的，雪青色的床单、被褥、帷幔、靠垫，全都给本宫换上！
殿里所有带颜色的布料，一样不留！本宫今晚，只想看到雪青色。”
“是！”
“魏安！”
“奴才在！”
“你，带上所有的太监！把这殿里，殿外，所有的桌椅，柜子，花架，都给本宫用白檀香的香膏，仔仔细细地，擦上三遍！
本宫不想在这宫里，闻到除了檀香之外的，任何属于‘过去’的味道！”
“是！”
“还有！”苏晚卿的目光，落在了大殿墙壁上，那些由先德妃卫梓涵亲手画的，充满了沙场豪情的山水画上。
“把墙上所有的字画，全都给本宫摘下来！一幅，都不许留！”
“啊？”魏安和徐女史，同时大惊失色，“娘娘，这……这都是先德妃的遗物啊！陛下今晚还要来祭奠，若是看到……”
“本宫说，摘下来。”苏晚卿的声音，没有半分的动摇。
“……”
魏安和徐女史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们这位新主子，要做什么？
她这是要把先德妃，在这座宫殿里，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彻底抹去啊！
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可是大不敬之罪！
可是，他们不敢不听。
在苏晚卿那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整个长春宫的奴才，都像上了发条的木偶，
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效率，开始了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扫除”。
换帷幔，擦家具，摘字画。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
整个长春宫，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那个充满了先德妃个人风格的，温暖而又大气的宫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诡异的，充满了肃杀之气的，“净土”。
殿内，所有的家具，都散发着清冷的白檀香味。
所有的布料，都换成了死寂的雪青色。
所有的墙壁，都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光秃秃的墙面。
整个宫殿，空旷，寂静，冰冷，像一座为死人准备的，华美的灵堂。
苏晚卿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贵妃慕容嫣，不是想在今晚，借着“故人”和“旧物”，来打压她，来博取皇帝的同情和怜惜吗？
好啊。
本宫，就把这里所有的“旧物”，都给你清扫干净。
本宫倒要看看，今晚，你对着这西面空墙，要如何“睹物思人”？
你所有的武器，都还没出手，就先被本宫，给全部没收了。
“娘娘……”徐女史看着这空旷得有些可怕的大殿，声音颤抖地问道，“咱们……咱们这么做，陛下和贵妃娘娘那里……”
苏晚卿没有回答她。
她只是指着大殿最中央的位置。
“去，在那里，给本宫摆上一张蒲团。”
“再在蒲团旁边，给本宫，升一盆，上好的，无烟的银骨炭。”
“是。”
魏安立刻指挥着小太监，将两样东西，都摆放妥当。
苏晚卿缓缓走到大殿中央。
她看着眼前这个，由她亲手布置的，完美的，狩猎场。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从窗外照了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夜，快要来了。
她的客人们，也快要到了。
徐女史看着苏晚卿那孤高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
“娘娘，奴婢愚钝。您……您把这里布置成这样，到底是……是为了什么？”
苏晚卿没有回头。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让整座大殿的温度，都仿佛又下降了几分的，冰冷的笑容。
“为了什么？”她用一种轻柔的，仿佛梦呓般的语气，缓缓说道。
“当然是……为了让今晚的客人，能死得，体面一点。”
“本宫只是提前，为他们，准备好一处，干净的，行刑之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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