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天牢
第二天清晨，卯时刚至。
苏晚卿甚至还没有从前一夜的紧绷和厮杀中，获得片刻的喘息，
掌印太监曹瑾，便如同一个最准时的，来自地府的信使，出现在了长春宫的宫门口。
他依旧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态度恭敬得无可挑剔。
“德妃娘娘，陛下让奴才，来接您了。”
苏晚卿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坐上了曹瑾为她准备的一顶，毫不起眼的，青布小轿。
轿子，没有往养心殿的方向去。
而是，一路向北，朝着皇宫之中，最阴森，最人迹罕至的，西北角行去。
那里，是所有宫里人，都谈之色变的，禁地。
天牢。
大周朝最坚固，也最恐怖的监狱。能被关押在这里的，从来都不是普通的犯人，
而是那些，犯了谋逆大罪的，王公贵族，又或者是，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的，朝廷重臣。
轿子，在天牢那巨大的，由精铁铸成的，厚重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门口，守卫森严，一队队身穿重甲的禁军，面无表情地，来回巡逻。
这里的空气，都仿佛比别处，要冷上几分，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和血腥的味道。
曹瑾扶着苏晚卿，走下了轿子。
“吱呀——”
天牢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股混杂着潮湿、霉变和绝望气息的，冰冷的阴风，从门内，扑面而来，让苏晚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娘娘，请吧。”曹瑾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幽幽响起。
苏晚-卿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里，没有一丝阳光。
只有墙壁上，那些插在铁架上的火把，在燃烧时，发出“噼啪”的声响，将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他们，一路向下。
脚下，是湿滑的，长满了青苔的石阶。
越往下走，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越浓。两旁的牢房里，偶尔会传来，几声，不似人声的，痛苦的呻吟，和铁链拖动的声音。
终于，在下到了最底层之后，曹瑾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天牢的第九层。
也是，传说中的，死囚监。
关在这里的人，连名字，都不会被记入档案。他们，是被世界，所遗忘的人。
第九层的尽头，只有一扇门。
一扇，由整块玄铁铸造，上面贴满了朱砂符咒的，巨大的，黑色的门。
“娘娘。”曹瑾指着那扇门，缓缓说道，“陛下要您见的人，就在里面。”
他对着身旁的两个狱卒，使了一个眼色。
两个狱卒，合力，转动了门上那巨大的，如同磨盘一般的，铁制机关。
“咯吱……咯吱……”
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响起，那扇沉重的大门，被缓缓地，打开了。
一股，比之前浓烈了十倍的，混杂着死亡和腐烂的恶臭，从门内，狂涌而出。
门内，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的黑暗。
“陛下有旨。”曹瑾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清晰，“让娘娘您，一个人进去，与那位故人，‘叙叙旧’。”
他说完，便将一支燃烧的火把，塞到了苏晚卿的手中。
然后，不给苏晚卿任何反应的时间，他便和那两个狱卒，一同退了出去。
“哐当！”
那扇巨大的玄铁之门，再一次，重重地，关上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苏晚卿手中那支火把，所散发出的，微弱的光芒，和她自己，那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她被，关在了这里。
和那个，所谓的，“死囚”，一起。
苏晚卿握紧了手中的火把，缓缓地，朝着黑暗的深处，走了过去。
牢房的尽头，是一面潮湿的石壁。
石壁之上，用粗大的铁链，锁着一个人。
那个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了干涸的，暗黑色的血迹。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像一具，早己死去了多时的，尸体。
苏晚卿举着火把，慢慢地，靠近。
她想看清，这个被萧景玄，用如此“隆重”的方式，介绍给她的，“故人”，到底是谁。
也许是感觉到了光亮，和人的气息。
那个，被锁在墙上的人，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被，早己黏连成一缕一缕的，肮脏的头发，从他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
露出了，一张，让苏晚卿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止的，脸。
那是一张，她无比熟悉的，在一百西十三次轮回里，曾让她爱过，恨过，恐惧过，也亲手杀死过的，脸。
那张脸，和当今的天子，萧景玄，长得，一模一样！
不。
不对。
眼前的这个“萧景玄”，面容枯槁，嘴唇干裂，眼神里，没有了那个帝王，惯有的，玩味的，深邃的，高高在上的神采。
有的，只剩下，无尽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之后的，痛苦，和绝望。
他看着苏晚卿，看着她发髻上那支，华丽而又不祥的，“凤凰泣血”金步摇。
他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悲哀，怜悯，和一丝，同病相怜的，了然。
他张开了，早己干裂的嘴唇。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两块砂纸，在互相摩擦。
但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道，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惊雷，狠狠地，劈进了苏晚卿的脑海里。
“你终于来了。”
他看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最后的，警告。
“快逃。他正在‘同化’你，就像他‘同化’我一样。
这个牢笼吃的第一个祭品是我，下一个，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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