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侍寝
皇帝萧景玄说他今晚会留在长春宫。
这句话如同一道圣旨，让整个御书房的空气都凝固了。
苏晚卿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但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平静模样。
她跪在地上叩首谢恩，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
“臣妾恭送陛下。”
萧景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掌印太监曹瑾如同鬼魅般跟了上去，临走前，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意有所指地在苏晚-卿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明。
苏晚卿知道，皇帝的这个决定，是赏赐，也是试探，更是警告。
他是在用最首接的方式告诉整个后宫，他有多么“恩宠”她这位新任德妃。
同时，他也是在警告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她的一切，都来自于他的给予，他随时，都可以收回。
而对苏晚卿自己而言，这无疑是整个轮回开始以来，最危险，也最首接的一次，死亡危机。
她要与这个亲手杀死过自己无数次的男人，同处一室，共度一夜。
这无异于，与虎同眠。
当苏晚卿的仪驾，回到长春宫时。
整个长春宫的奴才，都己经从总管太监魏安的口中，得知了陛下今晚要驾临的消息。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杂了狂喜、激动和极度紧张的神情。
他们手脚麻利地，将整个宫殿，再一次，从之前的肃杀灵堂，布置成了符合圣驾光临的，华美宫室。
苏晚-卿没有心情理会这些。
她将自己关在了内殿，屏退了所有人。
她需要，为今晚的这场“侍寝”，做最周全的准备。
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毫不起眼的香囊里，取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这根银针，是她前几次轮回里，从一个被冤杀的，太医院女医的记忆里，学来的。
银针的中段，被一种特制的，透明的药液浸泡过。
这种药液，对人体无害，却对超过五十种，在宫里常见的，能通过皮肤接触，或者呼吸渗入的毒素，有着极其敏锐的反应。
一旦接触到那些毒物，银针的末端，就会从银白色，变成一种，极其黯淡的，灰黑色。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根银针，藏入了自己的发髻深处。
这是她的，第二道防线。
入夜。
皇帝的仪驾，准时，到达了长春宫。
没有了白日的剑拔弩张，萧景玄今晚，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换下了一身龙袍，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玄色常服。
他屏退了所有伺候的宫人，只留下了苏晚卿一人。
寝殿里，燃着安神的熏香。
桌案上，摆着精致的酒菜。
“过来，陪朕喝一杯。”萧景玄坐在桌边，对着苏晚卿招了招手。
“是。”
苏晚卿走上前，为他斟满了一杯酒。
她的动作，优雅，标准，无可挑剔，像一个，经过了千锤百炼的，完美的宫廷木偶。
在她为自己倒酒的时候，她藏在宽大衣袖里的左手指甲，轻轻地，划过了冰凉的酒壶壶身。
没有刺痛。
酒是安全的。
她端起酒杯，正准备饮下。
萧景玄却突然开口了，他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这酒，是西域进贡的‘醉流霞’，也是你前任，最爱喝的酒。”
苏晚卿端着酒杯的手，稳如磐石。
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温柔的笑容，轻声说道：“能与先德妃姐姐，共饮一杯陛下所赐的美酒，是臣妾的福气。”
她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萧景玄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滴水不漏的模样，眼神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朕。”他说道。
苏晚卿的身体，在他冰冷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皮肤的瞬间，控制不住地，僵硬了一下。
那是，被这双手，折磨，杀害了无数次之后，灵魂深处，最本能的，恐惧反应。
但她的脸上，依旧挂着完美的，温婉的笑容。
“陛下是天，是臣妾的天。臣妾敬您，爱您，又怎么会，怕您呢？”
萧景玄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的眸子里，看出一点点，真实的情绪。
可他失败了。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恐惧，没有欲望。
只有一片，比数九寒冬，还要冰冷的，虚无。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女人。
他松开手，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一面，光洁的，冰冷的镜子。
无论他做什么，都只能从镜子里，看到，他自己。
而你，是无法，杀死一面镜子的。
萧景玄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他转身，朝着寝殿外走去。
“你很无趣。”他留下了冰冷的三个字。
苏晚卿跪在地上，恭送他离开。
就在萧景玄，即将走出殿门的瞬间，他却又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平淡无波的语气，发布了一道，新的命令。
“朕很欣赏你的这份无趣，所以决定让你去见一个，有趣的人。”
苏晚卿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只听见萧景玄，用他那，永远不带任何感情的，君王的声音，缓缓说道。
“明天一早，曹瑾会带你去一趟天牢的最底层，去见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死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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