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海的尸体倒卧在冰冷的青砖地上,胸口那根乌黑的铁笔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幽光,暗红的血渍如同恶毒的花朵,在他素白的孝服上迅速晕染、蔓延。灵堂内死寂得可怕,先前凶神恶煞的护院们,此刻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癞皮狗,手中兵刃“哐当”作响地掉落在地,脸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看着那个半跪在棺椁旁、如同血修罗般的少年,又看看地上死不瞑目的管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几位陈家族老更是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方素帛“遗书”就盖在王德海扭曲的脸上,像是对其卑劣行径最无情的嘲讽。而那片染血的靛蓝布片,此刻静静躺在灵堂中央,在烛光下,那深褐色的血迹和边缘参差的撕裂口,无声地诉说着发生在幽暗柴房里的血腥背叛。
“大……大奶奶……呜……”翠儿的哭声撕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连滚带爬地扑到棺椁前,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泪水混着脸上的灰尘和惊吓的汗水,冲刷出道道泥痕,“您看见了吗?王德海这杀千刀的恶贼……他死了!他死有余辜啊!他害死了您和大爷……老天有眼啊!呜呜呜……”
她的哭嚎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终于惊醒了呆滞的众人。一个离得最近的护院,看着陈默那摇摇欲坠、最终轰然倒地的身影,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步,似乎想去查看。
“站住!”一声尖利的呵斥猛地响起!是那位最年长的族老陈仲礼,他此刻强撑着最后一丝威严,指着地上的陈默和布片,声音虽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谁都不许动默少爷!还有那片布!那是……那是铁证!”他浑浊的老眼扫过地上王德海的尸体,又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护院,厉声道:“都看见了?王德海……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弑主夺产,伪造遗书,罪该万死!默少爷……是为兄嫂报仇雪恨!是天经地义!”
其他几个族老也如梦初醒,纷纷点头附和,脸上的惊恐迅速被一种急于撇清关系的精明所取代:
“对!对!王德海死得好!死有余辜!”
“默少爷是忠义之人!是陈家好儿郎!”
“快!快把默少爷抬下去救治!还有,把王德海这狗贼的尸体拖出去,扔到乱葬岗喂狗!”
“保护好那片布!那是王德海杀人的铁证!”
护院们如蒙大赦,哪里还敢有二话?几个机灵点的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浑身浴血的陈默抬起。少年的身体软绵绵的,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右手臂以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软垂着,显然伤势极重。他们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再惹出半点是非。
另两个护院则硬着头皮,一脸嫌恶地用棍子拨拉着王德海的尸体,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向灵堂外。那根致命的铁笔随着拖动在尸体胸口微微晃动,暗蓝的笔尖在烛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翠儿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眼泪,跌跌撞撞地跟随着抬陈默的人:“少爷!少爷!你们小心点!轻点抬!”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焦急与心疼。
灵堂内,只剩下几位族老和一地狼藉。香烛燃烧的烟雾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白幡破碎,纸钱满地,翻倒的桌椅和散落的兵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搏杀。
陈仲礼看着被抬走的陈默,又看了看林月如的棺椁,老脸上神色复杂,有后怕,有庆幸,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他弯腰,小心翼翼地用袖子垫着手,捡起了那片染血的靛蓝布片,仔细端详着那撕裂的痕迹和干涸的血迹,手指微微颤抖。
“仲礼兄,这……这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另一个族老凑过来,低声问道,眼神闪烁不定。
陈仲礼将布片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烫手的山芋,又像是握住了某种权力的象征。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和香烛味的空气让他胸口发闷。他环视着这混乱血腥的灵堂,目光最终落在王德海尸体消失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语气凝重:
“如何是好?自然是……办丧事,稳住局面!月如侄媳……得风光大葬!至于默少爷……”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必须全力救治!他是陈家如今唯一的血脉了!王德海虽然伏诛,但这事……恐怕还没完!这布片……他临死前看的那个方向……”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灵堂通往后宅的侧门方向。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几位族老的心头。王德海临死前那怨毒而惊恐的眼神,他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难道……这偌大的陈家宅院内,还藏着更大的黑手?刚刚平息的惊涛骇浪之下,更深的暗流似乎正汹涌而起。
灵堂的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光影摇曳,将几位族老苍白而凝重的脸映照得明灭不定。丧事要继续,但一股无形的阴霾,却己悄然笼罩了整个陈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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