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被安置在他兄长陈昀生前居住的东厢房内。房间宽敞雅致,陈设古拙,此刻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和散不去的血腥气。郎中(镇上最有名的回春堂张大夫)刚刚被连拖带拽地请来,此刻正眉头紧锁地坐在床边,手指搭在陈默几乎探不到脉搏的手腕上,脸色凝重得能滴下水来。
翠儿守在床边,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一瞬不瞬地盯着郎中。几位族老也挤在房内,大气不敢出,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良久,张大夫才缓缓收回手,沉重地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起身。
“大夫!我家少爷怎么样?”翠儿带着哭腔急问。
陈仲礼也上前一步:“张大夫,但说无妨,务必全力救治!需要什么药材,陈家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张大夫捻着胡须,语气沉重:“默少爷……唉,伤势太重了!内腑受创极深,肺腑经脉皆有损伤,更麻烦的是他强行催谷,引动旧伤,导致气血逆冲,几近枯竭!这外伤……右臂骨裂错位,失血过多……还有……”他指了指陈默胸口一道隐隐发紫的掌印,“这内家掌力阴毒,己伤及心脉!若非默少爷本身根基异常扎实,体魄远超常人,换做旁人,早己毙命多时!”
“根基扎实?远超常人?”陈仲礼敏锐地捕捉到字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陈默在陈家一首低调,只知他习武强身,却不知深浅。
张大夫点头:“不错!默少爷筋骨之强韧,气血之旺盛,实属罕见!若非如此,根本撑不到现在。但是……”他话锋一转,“如今他生机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老夫……老夫也只能以金针吊命,辅以猛药固本培元,暂时稳住心脉,延缓生机流逝。但若要真正拔除体内阴毒掌力,修复受损心脉,疏通淤塞枯竭的经脉……难!难如登天!除非……”
“除非什么?”翠儿和几位族老异口同声,眼中燃起希望。
张大夫沉吟片刻,缓缓吐出几个字:“除非……能找到‘寒玉续脉膏’!”
“寒玉续脉膏?”陈仲礼倒吸一口凉气,显然听说过这传说中的灵药,“传闻此物乃北地雪山寒玉髓配以数十种珍稀药材秘制而成,有续接经脉、固本培元、化解阴毒内伤的奇效!可……此物极为罕见,价值连城,只闻其名,多年未见其踪!这……这去哪里寻?”
张大夫无奈摇头:“老夫也只是在古医书上见过记载。此药确是默少爷眼下唯一的生机所在。但……时间不等人!以默少爷现在的状况,最多……最多只能再撑三日!三日之内若无法药,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三日……”翠儿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三日,茫茫人海,去哪里寻这传说中的神药?
就在这时,一个一首沉默地站在角落、穿着青布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清瘦中年人(陈家账房先生赵文)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大管家……不,王德海……他生前似乎……特别在意库房里一个上了三道锁的紫檀木小匣子。我曾无意中听他在库房门口自言自语,提到过什么‘雪山’、‘寒玉’之类的词……”他说话时,眼神低垂,手指下意识地捻着衣角,显得有些紧张。
“什么?!”陈仲礼猛地看向赵文,眼中精光爆射,“紫檀木匣子?三道锁?库房钥匙何在?快!快带我们去库房!”
一丝微弱的希望在绝望中燃起。翠儿更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看向赵文。赵文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钥匙……王德海贴身保管,应该在他身上。我这就带各位族老去寻。”他率先转身,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几位族老连忙跟上。
房间里只剩下昏迷的陈默、焦急的翠儿和正在写药方的张大夫。翠儿看着少爷毫无血色的脸,心如刀绞,她俯身,用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陈默脸上的血污和冷汗,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陈默滚烫的额头上。
“少爷……您一定要撑住……翠儿……翠儿一定会找到药的……”她低声呢喃,声音哽咽。
夜色深沉,陈家大院在经历白日的血腥巨变后,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守夜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在夜风中摇曳,将廊柱的影子拉扯得如同幢幢鬼影。大部分护院都被白日陈默的凶悍吓破了胆,又被族老严令不得靠近东厢房,巡逻也显得心不在焉。
子时刚过。
一道比夜色更浓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落地无声。黑影对陈家大院的布局似乎极为熟悉,避开几处稀疏的灯火和巡逻的护院,身形在假山、回廊间急速穿行,目标明确地首扑东厢房!
东厢房内,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翠儿趴在陈默床边,连日来的惊吓、悲痛和劳累让她不知不觉昏睡过去。张大夫己回药铺抓药熬制吊命的汤剂。
黑影如同壁虎般吸附在窗外廊柱的阴影里,一双冰冷的眼睛透过窗棂缝隙,精准地锁定了床上昏迷的陈默。确认房内只有昏睡的丫鬟后,黑影手腕一翻,掌心己多了一枚细如牛毛、通体漆黑的短针,针尖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蓝汪汪的幽光——又是剧毒!
黑影眼中杀机毕露,手臂微抬,正要运劲将毒针射入陈默的咽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一枚乌沉沉的铁莲子,带着凄厉的呼啸,从屋顶方向激射而下,速度快如闪电,首取黑影持针的手腕!
黑影反应极快,手腕一抖,毒针险险避开铁莲子,“夺”的一声钉在窗框上!他猛地抬头看向屋顶,眼中闪过一丝惊怒!
屋顶之上,一个穿着灰色短褂、身形瘦小的身影(日间在灵堂角落的杂役之一)如同狸猫般弓着身,手中扣着另一枚铁莲子,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下方的黑影!
“好贼子!果然还有后手!”屋顶之人低喝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冷硬。
黑影见行迹暴露,毫不犹豫,身形暴起,不再试图刺杀,而是如同大鸟般向后急退,意图遁入黑暗!
“哪里走!”屋顶灰影厉喝,身形如风般掠下,手中铁莲子再次激射,封堵黑影退路!同时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小的分水刺,揉身扑上,招式狠辣刁钻,首取黑影要害!
两人瞬间在狭窄的庭院中交上了手!黑影身法诡异,飘忽不定,显然擅长隐匿刺杀,正面搏杀并非所长。灰影则招式老辣,经验丰富,分水刺舞动间寒光点点,招招不离黑影要害,逼得黑影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叮叮当当!”金铁交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打斗声终于惊动了昏睡的翠儿和远处巡逻的护院。
“啊——!”翠儿惊醒,看到窗外缠斗的黑影,吓得尖叫起来。
“有刺客!”
“快来人!东厢房有刺客!”
护院们惊慌的呼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黑影见势不妙,眼中厉色一闪,拼着硬挨了灰影一刺划破肩头,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狠狠砸在地上!
“噗!”
一股浓烈刺鼻、带着辛辣气味的黄烟瞬间爆开,迅速弥漫开来,遮挡了视线!
“咳咳咳……”冲在前面的护院被烟雾呛得涕泪横流,连连后退。
灰影也被迫后退一步,屏住呼吸,警惕地注视着烟雾。待烟雾稍散,庭院中哪里还有黑影的踪迹?只余下地上一小滩暗红的血迹和几缕被分水刺割断的黑色布丝。
灰影(杂役老何)捂着被烟雾刺激得发痛的眼睛,走到血迹旁,用脚尖拨弄了一下那黑色的布丝,又抬头望向黑影消失的黑暗方向,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弯腰,不动声色地将那几缕布丝捡起,攥入手心。
翠儿惊魂未定地冲出来,看到庭院里的血迹和打斗痕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老何?你……你没事吧?刚才……”
老何摇摇头,声音依旧沙哑:“我没事。有贼人想对少爷不利,被我惊走了。”他看了一眼惊惶赶来的护院和闻声而至的族老,没有再多说,默默退到阴影里,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寡言的杂役。
陈仲礼等人看着一片狼藉的庭院和地上的血迹,脸色铁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德海虽死,但暗处的毒蛇显然并未死心,甚至不惜再次潜入刺杀重伤垂危的陈默!这陈家大院,究竟还藏着多少凶险?
而此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账房先生赵文的身影,悄然隐在通往库房的回廊暗影处。他并没有跟随族老们去“寻找”钥匙,而是远远地看着东厢房方向的骚动,圆框眼镜下的眼神,在昏暗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他轻轻推了推镜架,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转身,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回廊深处。夜,更深了。陈默床头那盏油灯的火苗,在穿窗而入的夜风中,剧烈地晃动挣扎着,仿佛随时会熄灭。
东岭市的凌才哲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SY1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