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礼带人扑向库房，赵文却在回廊阴影中悄然驻足。
紫檀匣三道铜锁应声而开，匣内寒玉膏竟不翼而飞，只余淡淡冷香。
赵文镜片后精光一闪，袖中靛蓝布片悄然滑落，与王德海怀中残片严丝合缝。
老何冷眼扫过库房狼藉，指尖捻起案几一抹青灰——昨夜刺客肩伤药粉的气味。
陈家大院的库房，厚重铁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被合力推开，一股混杂着樟脑、陈旧木料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陈仲礼带着几个心腹族老和护院，几乎是撞了进去，赵文低着头，混在人群最后，脚步却有意无意地慢了一拍，仿佛被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箱笼绊住了脚。
“匣子！快找那紫檀匣子！”陈仲礼的声音因急切而尖利，烛火在他脸上跳动，映出深刻的焦虑皱纹。
护院们举着火把，光线在堆积的财物间慌乱游弋。最终，一个眼尖的护院在库房最深处、一个半人高的紫铜钱柜顶上，发现了那个目标——一个尺许见方、通体暗紫、油润生光的紫檀木匣子。三道黄灿灿的铜锁，如同三道冰冷的符咒，紧紧扣在匣子上。
钥匙很快从王德海僵硬的尸身上搜出。陈仲礼亲自上前，手竟有些抖。铜锁在“咔哒、咔哒、咔哒”三声轻响后，应声弹开。所有目光瞬间聚焦，空气凝滞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匣盖被猛地掀开！
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一层深紫色的丝绒衬底，以及一股极淡、却异常清冽的寒意，如同雪山之巅的微风，幽幽散出，瞬间便被库房的陈腐气味吞噬。
“空的？！”一个族老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陈仲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猛地伸手在匣内摸索，丝绒光滑冰凉，触手之处，空无一物！只有那残留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冷香，无情地嘲笑着他们的希望。
“怎么会是空的？药呢？！”翠儿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后面响起，她不顾一切地挤到前面，看到空匣，身体一晃，几乎栽倒。三日之期如同悬顶之剑，这空匣便是断头台的闸刀落下前那声绝望的回响。
混乱和低沉的咒骂声在库房内弥漫。陈仲礼脸色铁青，攥着空匣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指节上沾了一抹不起眼的深色污渍。没人注意到，人群最后方的赵文，一首低垂的眼帘微微抬起，圆框眼镜的镜片在摇曳的火光下极快地闪过一道冰冷的反光。他宽大的袖袍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一片小小的靛蓝色布片，如同被风吹落的枯叶，悄然滑落在他脚边堆积的灰尘里。那片布料的颜色、质地，甚至撕裂的边缘，都与王德海临死前紧攥在手中的那一片残布惊人地吻合。
就在众人被绝望和愤怒笼罩之时，一首沉默观察的杂役老何，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移步到库房角落一张堆放账册的紫檀木案几旁。案几边缘积着一层薄灰。老何粗糙的手指伸出，在那层灰上极其轻微地一捻，指尖沾上了一点细微的、几乎难以分辨的青灰色粉末。他凑近鼻端，只嗅了一下，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骤然眯起——昨夜那刺客肩头中刺后，爆开的毒烟里，就混杂着这种带着辛辣土腥气的特殊药粉气味！这粉末，是刺客在翻找时无意间蹭落的？
老何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缓扫过库房内每一个人的背影，最后，在赵文身上停留了一瞬。赵文似乎感受到那目光的刺骨寒意，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谨小慎微的低姿态，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杂物。
“搜！给我把库房翻个底朝天！还有王德海的住处，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线索！”陈仲礼终于从震怒中回神，嘶声下令，声音因绝望而显得有些疯狂，“赵文！你立刻去查所有近三个月的库房进出记录！任何可疑之处，立刻报我！”
赵文连忙躬身应诺：“是，大族老，小人这就去办。”他转身，脚步略显仓促地离开库房，经过门口时，脚尖似乎不经意地踩过那片落在灰尘里的靛蓝布片，将它更深地碾进了灰土之中。
库房内一片翻箱倒柜的狼藉。老何默默退到门边阴影里，看着赵文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那抹青灰，眼神幽深如古井。空匣、残布、药粉……线索如同断裂的珠链，散落一地，却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陈默床头的沙漏，细沙正无声而残酷地流逝。翠儿盯着那空匣，绝望的泪水无声滑落，她猛地一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决绝。她不能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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