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将军，太湖与湖州，便是尔等重振雄风之地！朕在苏州，待卿练成虎贲之师，共克金陵！”
“末将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
石守义三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枯木逢春，重新找到了生命方向。
当夜，三辆看似运送绸缎的普通马车在严密护卫下悄然驶出庆余堂后门，汇入夜色，向着太湖方向疾驰而去。
车中，承载着昔日南唐最后的军事精华，也是现今复国的燎原火种。
而李煜的目光，则再次投向姑苏城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夜色深处。
石守义等人的离去，带走了苏州的部分风险，却也意味着，他需要依靠身边的力量和正在编织的网，独自面对接下来的惊涛骇浪。
苏州玄妙观，香火缭绕，钟磬悠扬。
前殿善男信女摩肩接踵，而后殿一片僻静的旧厢房区，却被几道不起眼的符箓和“修缮重地，闲人免进”的木牌隔绝开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独特的硫磺与硝石气味，混杂着香烛的烟火气，形成一种奇异而危险的氛围。
郑云霓挽着袖子，露出两截雪白的小臂，脸上沾着几道黑灰，鼻尖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汗珠。
她全神贯注地蹲在一个简陋的石台前，石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和研磨工具。
石勇如同一尊铁塔般守在不远处的月洞门下，警惕地扫视着偶尔经过的道士身影。
“成了！”
郑云霓猛地低呼一声，小脸上绽放出兴奋的光芒，献宝似的捧起一个比拳头略小、用黄泥封口的黑色陶罐，跑到正在查看一叠图纸的李煜（付再廷）面前，
“付先生！你看这个！”
李煜放下图纸，接过陶罐，入手颇沉，
“这是？”
“我把张家的铁蒺藜想法加进去了！”
郑云霓眼睛亮晶晶的，语速飞快地解释，
“外面裹了层特制的薄胶泥，摔出去炸开，里面的铁蒺藜能像马蜂一样飞溅出去五步远！穿透皮甲没问题！我叫它‘铁蒺藜雷’！”
她又拿起旁边一个手臂粗细、两端密封的竹筒，竹筒外缠绕着细细的麻绳，
“还有这个！按你说的‘缓燃香线’改的！香芯用鱼胶和硝粉混合裹了好几层，塞进竹筒，点燃扔出去，能在水里烧一会儿再炸！我叫它‘水底龙王炮’！专门对付那些宋军的破船！”
李煜仔细查看这两件新式火器，眼中难掩惊叹。
郑云霓在火器上的天赋简首是与生俱来，能将自己告诉她的理论构想如此迅速地转化为实物，且思路奇诡，举一反三，青出于蓝，效果惊人。
他拿起一枚小小的三棱铁蒺藜，锋利的尖刺闪着寒光，沉声道，
“云霓，此物甚好。然火器凶险，尤甚刀兵，制作、储运、使用，务必慎之又慎，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你需谨记于心！”
郑云霓用力点头，小脸严肃，
“我知道！付先生放心，我每次动手都小心着呢！对了，”
她想起什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你要的那种…不要太大威力，但能弄出很大火光和浓烟，数量还要多的东西…我也有谱了！”
“哦？快说！”
李煜精神一振，这正是他下一步计划的关键。
郑云霓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用硝石、硫磺加磨细的红糖和猪油！比例调好，塞进小陶罐里！一点就着，火头蹿得老高，烟又浓又黑，还噼里啪啦乱响，离远了看跟天崩地裂似的！保管吓得那些狗官兵屁滚尿流！材料便宜，做起来也快，包在我身上！我管它叫‘火云罐’！”
她拍了拍胸脯，信心十足。
“好！妙极！”
李煜眼中寒芒一闪，这正是制造混乱、动摇军心的绝佳武器！
“所需物料，让陈邦彦全力供应，务必充足！地点…”
他环顾这隐蔽却仍有香客靠近风险的玄妙观后院，
“就在这厢房下面的地窖！对外只说是存放香烛杂物。石勇！”
“属下在！”
石勇应声上前。
“加派人手，日夜轮值，确保此地万无一失！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云霓，”
他看向郑云霓，语气郑重，
“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火器试验，务必在绝对可控下进行！”
“知道啦！”
郑云霓脆生生应道，随即又投入了热火朝天的研制中。
小小的地窖里，硝烟与少女的活力交织，成为这千年道观中一簇为复国燃烧的隐秘火焰。
……
枫桥镇笼罩在深秋的夕阳里，寒山寺的轮廓在昏黄的天光中显得古朴而苍凉。
运河如一条暗沉的玉带，从镇边蜿蜒而过，河面上往来船只的灯火次第亮起，与远处城头宋军巡哨的火把遥相呼应。
付国（李煜）与王韫秀并肩立于霜钟楼下，
石勇带着几名“隐麟”扮作的仆从，远远散在西周警戒。
两人此行的名义是寻访张继《枫桥夜泊》的古迹，实则是探查枫桥附近运河关卡及驻军营寨的布防地形。
此地是苏州城西北门户，扼守运河要冲，韩重赟在此驻扎了一个营的兵力。
暮鼓声自寺中沉沉传来，惊起寒鸦数点。
王韫秀望着月色下静谧的寺院、波光粼粼的河面，以及远处军营隐约的刁斗声，清冷的侧脸在夕阳余晖和初上月光映照宛如瓷雕，俊美极了，
那是一种圣洁的清冷，亦是生机的迷茫。
她轻声吟道，声音如同冰泉滴落玉盘，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张继的诗句里，是千古羁旅的愁绪，也是对眼前这江南重镇、烽烟暗藏的忧思。
李煜心中一动，同样的诗句，此刻由她口中吟出，更添几分孤寂与苍茫。
他望向那轮渐渐升起的清冷秋月，望着夕阳余晖下运河上点点渔火（实则是宋军巡船），望着远处军营森严的轮廓，一股深沉的家国之痛、兴亡之叹，夹杂着对这眼前清冷才女微妙的情愫，瞬间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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