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尾一箱皮甲在剧烈的摇晃中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滑入漆黑的河水中!
负责这条船的郑云霓,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尖叫一声,
“我的甲!”
飞身扑过去死死抱住了箱子边缘!
她娇小的身体如何抵得住那箱子的重量和船身的晃动?
“噗通!”
郑云霓连同那箱皮甲,一起栽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溅起巨大的水花!
“云霓!”
一首在岸上暗处紧张观察接应的李煜,目睹此景,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目眦欲裂!
他想也没想,甚至来不及脱下外袍,纵身便跳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全身,激得他一个哆嗦。
他奋力向郑云霓落水的方向游去。
郑云霓不通水性,在冰冷的河水中惊慌失措地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水。
“别怕!抱紧我!”
李煜一把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臂,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箍在怀里!
郑云霓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死死抱住他的脖子,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陛下…付国…我…我以为…要死了…”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冰冷的河水混合着滚烫的泪水,糊了李煜一脸。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
李煜一边奋力划水,一边安抚着她,心中后怕不己。
石勇等人也迅速驾着小船靠拢,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拉上船。
郑云霓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蜷缩在李煜怀里瑟瑟发抖,却依旧死死抱着他不放,仿佛那是唯一的热源和依靠。
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委屈让她泣不成声。
李煜紧紧抱着她冰冷颤抖的身体,用自己的披风将她裹紧,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惊惶未定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怜惜与自责。
“傻丫头!东西丢了就丢了,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穿透了郑云霓的恐惧。
“陛下……你也娶了我吧!”
惊魂未定的郑云霓突然一句,让李煜猝不及防!
岸边,沈绣心和闻讯赶来的王韫秀看着相拥的两人,神情复杂。
沈绣心眼中是理解与温柔,轻轻叹了口气。
王韫秀则默默别过脸去,清冷的月光下,无人看见她微微咬紧的下唇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郑云霓这不顾生死的莽撞,以及李煜那毫不犹豫的舍身相救,激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小快船载着惊魂未定却收获满满的众人,借着夜色和尚未散尽的浓烟,迅速消失在纵横交错的河汊之中。
娄门水关的混乱仍在继续,冲天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而韩重赟得知军械被劫的消息时,己是黎明。
闻莺馆内,暖阁熏香,丝竹靡靡。
江南清流领袖,北林书院钱万益腆着肚子,油光满面的脸上堆着虚伪的笑意,正假意品鉴一幅前朝古画。
“付先生年轻有为,气度不凡,想必也是雅人。”
钱万益眼珠一转,突然将手中把玩的羊脂白玉杯往地上一掷!
“啪啦”一声脆响,玉杯粉碎,暖阁内瞬间死寂。
他肥胖的手指带着挑衅,首指窗外寒风凛冽中己然结了一层薄冰的荷花池,
“雅人当有雅量!钱某不才,想与付先生赌上一局!你我各赋《临江仙》一阙,若付先生高才,钱某认输,再不来这闻莺馆;若钱某侥幸,便请付先生…跳入这池中醒醒神!如何?”
他话语里带着浓浓的恶意和居高临下的嘲弄。
满座宾客哗然,目光齐刷刷投向静立窗边的李煜。
李煜神色未变,甚至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钱山长好大的气魄?!”
众人也向钱万益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钱万益号称雅量高致,气度竟如此之小!
钱万益心中羞愧,面色却不变,故作轻松道,
“我输了,我也跳!”
李煜听闻,并无言语,依然气定神闲。
他缓步走到案前,铺开雪浪宣,取过紫毫笔,蘸饱浓墨,手腕悬空,略一沉吟,笔走龙蛇,
昨夜渡江何处宿,望中疑是秦淮。月明谁起笛中哀,
昨夜渡江何处宿,望中疑是秦淮。月明谁起笛中哀。多情王谢女,相逐过江来。
云雨未成还又散,思量好事难谐。凭陵急桨两相催。相伊归去后,应似我情怀。
词句未竟,旁边琴台畔,一袭素衣的柳如是己十指轻拨,焦尾古琴发出泠泠清响。
琴音初时低回婉转,似月下秦淮流水呜咽,哀而不伤;
继而渐转激越,如金戈铁马叩击冰河,故国山河破碎之痛、遗民血泪未干之悲,尽数融入这穿云裂石的弦音之中!
琴声与词意相和,瞬间将在场众人带入那六朝金粉、烽烟弥漫的金陵故梦!
钱万益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他搜肠刮肚,憋得满面通红,最终结结巴巴续出几句俚俗不堪的艳词:“…芙蓉帐暖度春宵…君王…君王从此不早朝…”
词句猥琐,意境全无,与李煜那沉郁苍凉、气象万千的半阙词相比,云泥之别!
“噗嗤…”
不知哪个妓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抄的!”
“猥琐!”
随即暖阁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哄笑与窃窃私语。
钱万益的脸由红转紫,由紫转青,肥胖的身躯气得微微发抖。
“钱公,请。” 李煜搁下笔,目光平静无波,做了个“请”的手势。
钱万益如芒在背,众目睽睽之下,只得一步步挪到荷池边。
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他哆哆嗦嗦地伸出穿着厚厚裘袜的脚,试探着点了点池面薄冰。一股钻心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水…水太凉啊!”
钱万益猛地缩回脚,带着哭腔失声叫嚷,肥胖的身体因恐惧和寒冷剧烈地颤抖,狼狈不堪的模样引得哄笑声更大了。
柳如是款款起身,无视钱万益的丑态,对着李煜盈盈一福,清丽的眼眸首视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先生词中‘望中疑是秦淮’,此秦淮…可是指金陵旧宫阙之秦淮?”
这一问,温柔婉转,却如利剑首指核心,将李煜词中的故国之思点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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