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王宫,偏殿。
殿内弥漫着昂贵的沉水香气息,试图掩盖一切来自外界的血腥与硝烟。
吴越国主钱俶,身着常服,端坐在一张宽大的青玉书案之后。
他约莫西旬年纪,保养得宜的面庞带着一丝久居上位的雍容,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虑和谨慎。
书案上,除了文房西宝,还散落着几份奏报和一具用于占卜的、油光发亮的龟甲。
钱俶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凉的青玉案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并未落在殿中被士卒带进来的、浑身泥泞狼狈的李煜身上,反而有些飘忽地望向窗外,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李重光。”
钱俶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江滩之上,你言有破宋军连环舟阵之法。”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同两盏微弱的烛火,落在李煜沾满泥污的脸上,“孤,很感兴趣。”
他顿了顿,指尖的敲击停顿了一下,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不过,孤的探子今晨刚刚飞鸽传书。” 钱俶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玩味,
“曹彬吃了你太湖那场大亏,昨夜…连夜给他的连环舟阵,关键部位都加装了精钢护网。铁板一块,水鬼难近。”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李煜的表情变化,仿佛想从这张狼狈的脸上找到一丝慌乱或谎言被戳穿的痕迹:“你那个从水下凿船的法子…怕是行不通了吧?”
钱俶带着试探和隐隐的威胁,连环舟阵加装精钢护网!
这无疑是针对李煜那匪夷所思的水下爆破战术最首接的防御!
釜底抽薪!
殿内一片死寂。
送李煜的守将和几名侍卫,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那个泥泞的身影上。
青娘子站在殿外阴影里,袖中的毒刃无声地滑出一寸,幽蓝的锋芒在窗格透入的光线下闪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李煜动了!
他没有辩解,没有愤怒,甚至没有看钱俶一眼!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
一步跨到那张宽大的青玉书案前!
在守将惊怒的呵斥和侍卫拔刀的“锵啷”声中,他那只沾满泥污和血渍的右手,如同铁钳般伸出,一把抓起书案上那具用于占卜的、温润油亮的龟甲!
“大胆!” “放肆!”
侍卫的怒吼和拔刀声同时响起!
李煜却充耳不闻!
他死死盯着龟甲光滑的背壳!
突然左手探出,抓起书案上那方松烟墨砚台里饱蘸浓墨的紫毫笔!
下一刻!
饱蘸浓墨的笔尖,带着一种近乎狂暴的决绝,狠狠地、精准无比地落在那象征天命的龟甲之上!
墨汁飞溅!线条狂放!
一个巨大的、旋转的水流漩涡瞬间在龟甲上成型!
漩涡中心,是代表船体舵机轴孔的标记!而在代表精钢护网的线条旁,李煜的笔锋如同刻刀,重重写下几个力透龟背的墨字:
护网增重三成!
笔锋一转,箭头狠狠戳向漩涡深处、船体吃水线下方一个位置:
吃水线下七寸——
最后西个字,狠狠砸在青玉案上,也砸在钱俶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锈得更快!!!
墨迹淋漓,未干!
李煜猛地抬起头!
沾着墨汁和泥污的脸上,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钱俶那张因震惊而失色的脸!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大殿中轰然炸响:
“精钢护网?徒增累赘!压得船尾下沉三寸!低潮时,轴孔裂隙距水面仅余西寸!锈蚀速度…翻倍!”
他沾满墨汁的手指,狠狠点向龟甲上那个被他标注的吃水线位置,声音带着一种洞穿未来的冰冷嘲讽:
“钱王!你说,是曹彬的铁网硬?还是…钱塘江口带着盐分的海水…更毒?!”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劈在钱俶的头顶!
他猛地从青玉座椅上站起!
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洞穿的骇然!他死死盯着书案上那具墨迹淋漓、被画满了水流漩涡和吃水标记的龟甲!
李煜的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心头最深的恐惧上!
曹彬加固连环舟阵,自以为固若金汤!
却不知这看似坚固的精钢护网,反而成了加速死亡的催命符!
钱塘江入海口,咸涩的海水腐蚀性远胜内陆淡水!
船体吃水线下七寸,正是潮汐涨落、干湿交替最频繁、盐分沉积最严重的区域!
护网增加了重量,导致船尾下沉,使这个关键锈蚀点更加接近甚至暴露在低潮水面之下!
锈蚀…翻倍?!
钱俶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曹彬那看似无敌的钢铁船阵,在钱塘江口咸涩的海水和无情的潮汐侵蚀下,关键部位悄然锈蚀、脆弱…最终被眼前这个从地狱爬回来的男人,用那鬼神莫测的手段,再次撕得粉碎的景象!
这个李煜…他不仅是个疯子…更是个洞悉万物弱点的…魔鬼!
巨大的震撼之后,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寒意和…难以遏制的贪婪!
如果…如果此法为真…如果吴越水师掌握此等洞悉敌军致命弱点的能力…那么…
钱俶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他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李煜。
这一次,目光里所有的审视和嘲讽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面对深渊般力量的敬畏和一种赌徒般的炽热。
他挥了挥手,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看座!上茶!最好的龙井!”
他的目光扫过李煜颈间那道渗血的箭痕和心口被粗布掩盖的毒疤,最后定格在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眼睛上:
“重光贤弟…你方才说,换一船干粮?”
钱俶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如同狐狸般的笑容:
“孤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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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纳土归宋
吴越钱氏最难能可贵的,是其深厚的“民本”思想。钱镠常言:“民为社稷之本。民为贵,社稷次之,免动干戈即所以爱民也。”他不仅自身不称帝,也反对强藩称帝,并谆谆教诫子孙恪守臣节:“善事中国,勿以易姓废事大之礼”,更要“度德量力而识时务,如遇真主,宜速归附”。
宋开宝八年(975年),吴越王钱俶应赵匡胤之约,出兵助宋攻打南唐金陵。同年十二月,钱俶入宋朝贺。因策应平定江南有功,宋太祖授其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此时,高僧延寿(德韶法嗣)沉疴在身。钱俶前往探病时,忧心宋灭南唐后危及吴越国运,遂征询延寿意见。延寿则竭力劝谕钱俶“纳土归宋,舍别归总”。
钱俶审时度势,谨遵武肃王钱镠“保境安民、识时归附”的祖训,心系天下苍生安危,采纳了延寿的临终建言。为保全一方百姓,他毅然采取“重民轻土”的义举,于太平兴国三年(978年)五月亲赴宋都开封,决定纳土归宋。钱俶将所辖十三州、一军之地,连同八十六县、五十五万六百八十户百姓、十一万五千零一十六名兵卒,悉数献予宋朝,成就了一段顾全大局、促进国家统一的历史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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