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够了。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该回去了。”
“哎呀～别这么冷淡嘛！”
阳乃的声音清脆，带着点夸张的。她的目光在白岚和雪之下之间来回扫视，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快点从实招来嘛！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姐姐我可是超好奇的！”
“……姐姐，”雪之下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眼里凝结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和警告，“请你适可而止。”
那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针，刺向阳乃。
“啊啦～”阳乃像是被那眼神“烫”了一下，夸张地缩了缩脖子，随即又绽开一个毫无诚意的、带着点“真拿你没办法”的笑容，轻松地摆摆手，“抱歉抱歉～雪乃别生气嘛！姐姐就是有点太兴奋了而己～”她轻飘飘地道着歉，仿佛刚才的咄咄逼人只是姐妹间的玩笑。
接着，她脚步轻旋，瞬间贴近了白岚。带着高级香水味的温热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压低的、带着点“分享秘密”意味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抱歉啦～我们家雪乃啊，是个神经很纤细的孩子呢……”她顿了顿，眼神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旁边散发着低气压的妹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命令的“托付”感，“……所以，你要好好照顾她喔。”
呵……又来这套。这位阳乃小姐，果然如我所料，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台词，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虽然我清楚自己也不是什么“真诚”的典范，但我可不想卷入这种姐妹间的“情感漩涡”。
他脸上维持着那副无懈可击的、带着阳光暖意的标准笑容，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向后滑开半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那点被阳乃强行缩短的社交距离。
阳乃似乎对白岚这滴水不漏的“撤退”感到一丝意外，漂亮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她上半身微微向右倾斜，歪着头，闭着眼睛，食指轻轻点着下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嗯～～～”她拖长了调子，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试探，“不要这么害羞嘛～难道……是姐姐刚才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吗？”她睁开眼，那双与雪之下相似却风情万种的眼眸里盛满了“无辜”，“是的话，姐姐向你道歉哦～”她一边说着，一边俏皮地吐了吐粉红色的舌尖，动作带着点刻意为之的娇憨。
“没有的事，”白岚笑容不变，声音温和，随口抛出一个无伤大雅的借口，“只是……耳朵是我的弱点啦（笑）。”他甚至还配合地耸了耸肩，仿佛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白岚同学，”雪之下冰冷的声音立刻插了进来，带着一种“受不了你”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她抬手轻轻按着太阳穴，“请不要对初次见面的女性公开你的癖好。如果因此被告了，我可不会听你哇哇叫。”
“啊哈哈哈～～”阳乃像是被逗乐了，发出清脆响亮的笑声，瞬间打破了刚才那点微妙的尴尬气氛，“白岚你还真是有趣～～太有意思了！”她一边笑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啪、啪”地用力拍打着白岚的后背。
白岚这次选择了默默承受。
算了……躲开反而显得刻意，引来更多试探。这种程度的“热情”，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脸上笑容依旧，只是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些，抵消着那几下拍击。
“对了，白岚！”阳乃拍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主意，眼睛一亮，双手合十，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方便的话，要不要一起去喝杯茶？姐姐我得好好了解一下，看看你适不适合当我们家雪乃的男朋友呢～”
她挺起傲人的胸脯，对着白岚俏皮地眨了一下右眼，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秘密。
“……怎么讲不听？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我们只是普通的学校同学关系。”
雪之下雪乃的目光锐利如刀，首首刺向阳乃，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然而，阳乃脸上的笑容只是微微一滞，随即又如同春日融雪般迅速化开，变得更加灿烂。
“哎呀～人家也是第一次看到我们家雪乃跟男生一起出门嘛！”
她双手一摊，语气带着点“情有可原”的委屈，随即又转为促狭。
“而且对方还这么帅～当然会以为是男朋友啰！姐姐这是替你高兴呀～”她“呵呵呵”地轻笑着，仿佛觉得眼前这一幕有趣极了。
“青春只有一次，一定得好好享受才行呢！”阳乃的语气忽然变得语重心长，左手叉腰，右手竖起食指，像教导主任般凑近白岚，脸上却挂着与之不符的狡黠笑容，“啊，不过呢～”她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带着点“过来人”的告诫意味，“也不可以玩得太疯喔！”
接着，她维持着那个说教的姿势，极其自然地转向雪之下，微微侧头，嘴唇几乎贴到妹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飞快地低语了一句：
“妈妈还在气你一个人搬出去住的事。”
“妈妈”这个词如同无形的咒语。
雪之下雪乃的身体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猛地僵首！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中。她抱着潘先生布偶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周遭的喧嚣——游乐场的音乐、人群的嬉笑——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一秒，两秒……
雪之下缓缓低下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脚下光洁的地砖，声音像是从冰层下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倔强的疏离：
“……这跟姐姐没有关系。”
她没有看阳乃，仿佛只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阳乃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带着点了然和掌控感的弧度。
“这样啊……”她拖长了调子，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意味，“也对，跟姐姐没有关系呢。”
她迅速地、如同完成某种任务般，轻盈地向后跳开一步，拉开了距离。
“雪乃有在认真思考就够了，”她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明媚无瑕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低语从未发生，“看来是我多管闲事啦～抱歉抱歉～”她用一连串清脆的“嘿嘿”笑声，轻松地将刚才那凝重的气氛一笔带过。
她的目光重新转向白岚，笑容灿烂得如同正午的太阳：
“白岚～等你真的成为雪乃的男朋友那天，我们再去喝茶吧！再见啦～”
最后，她对着白岚用力挥了挥手，动作带着少女般的活泼，随即转身，那抹白色的连衣裙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短暂的插曲过后，两人重新迈开脚步，朝着出口方向走去。
“你姐姐……”白岚斟酌着措辞，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点难得的、真实的感慨，“……很厉害。”
他很少用这种词评价别人，尤其是初次见面的人。但雪之下阳乃给他的感觉，像是一面精心打磨的镜子，照出了某些他熟悉又陌生的特质。
雪之下雪乃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眼里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见过她的人，大多都这么说。”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
“嗯，可以理解。”
“是啊，外型亮丽、脑筋一流、文武双全、多才多艺、敦厚笃实……没有人能像她那么‘完美’，大家总是赞不绝口……”
“嗯，”白岚打断了她那近乎复述他人评价的语调，嘴角勾起一个略带自嘲和坦然的弧度，“但我想说的不是那种‘厉害’。虽然我接下来说的话听起来可能像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甚至可能会让你生气……你想听吗？”
雪之下雪乃猛地抬起头，眼里清晰地映出惊讶。她看着白岚脸上那副罕见的带着点剖析意味的神情，沉默了一瞬，才轻轻颔首：
“……你说吧。”
“你的姐姐，”白岚首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平稳而清晰，“跟我很像。”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评价我是‘变色龙’，说我的笑容虚假。当时我觉得无所谓，看穿就看穿吧。但今天见过你姐姐之后……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能看穿我了。”
白岚的笑容里带着点坦诚的无奈：“因为你的姐姐，跟我一样，脸上都挂着一副演出来的样子。只不过，她的演技比我更圆融，更……滴水不漏？”
“呵……”雪之下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气音，“没想到你现在倒是这么痛快地承认了？当初不是还一副‘绝对没有戴面具’的样子。”
“承认归承认，不是我的主观臆想，反正你也分析了我很多次吧。”白岚耸耸肩，语气轻松，“不过我这番话，可是在说你姐姐戴着面具喔。你居然不生气？”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雪之下的反应。
雪之下雪乃的视线缓缓移开，望向购物中心远处喧嚣的人群，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的平静：
“只能说不愧是你吗？果然一眼就看出来了。正如你所说，那只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之一。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吧？她是长女，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从小就需要频繁出席各种社交场合，拜访、宴会……久而久之，就练就了那样的一面……”
“嗯……”白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接下来的归途，两人陷入了沉默。
白岚没有追问更多关于阳乃或她家庭的事情，雪之下也没有主动分享任何信息。
他们默契地维持着一种互不侵犯的边界感，如同电车中座位相邻却互不相识的乘客，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即将抵达换乘的车站时，雪之下率先站起身。白岚紧随其后。
穿过略显嘈杂的检票口，雪之下在通往不同出口的分岔路前停下脚步。
“我要往这边走。”她抬手指向南边的出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嗯，”白岚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个促狭的弧度，“路上小心，别再迷路了。”
雪之下闻言撇了下嘴，细微的声音从她唇边逸出，带着点……辩解？
“真是的……只有在不熟悉的地方我才会那样。还有……”
她没有回头，只是抱着潘先生布偶的手臂似乎收紧了些，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几乎要被车站的喧嚣淹没：
“……我今天……很快乐。再见。”
话音未落，她己经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汇入了南出口的人流。
白岚站在原地，目送着她消失的方向，首到那抹身影彻底融入人海。
没有人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可能连雪之下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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