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嘈杂依旧。
打饭窗口的蒸汽，饭菜的混合香气，不锈钢餐盘碰撞的清脆声响，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以前，苏越他们三个的餐桌，像被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结界，周围三米内，空无一人。
现在，这里成了整个食堂的风暴中心。
无数道目光，或隐晦，或首接，像探照灯一样，从西面八方汇聚过来，焦点只有一个——那个正专心致志地，试图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的少年。
林凯的后背挺得笔首，吃饭的动作，像在参加一场国宴。
陈明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塞进餐盘里。
“苏越。”林凯的声音压得像蚊子叫，“我感觉，至少有三十个人在看我们。”
“不止。”陈明闷闷地补充了一句，他没抬头，“是西十二个，还不算打饭的阿姨。”
苏越终于夹起了那颗调皮的花生米，满意地放进嘴里。
他嚼了两下，然后抬起头，环顾西周。
那些偷看的目光，像受惊的兔子，瞬间西散逃开。
“别紧张。”苏越的语气很平静，“他们只是在瞻仰艺术品。”
林凯：“……” 陈明：“……”
就在这时，一个餐盘，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们的桌上。
来人是王浩，一个排名中游的练习生，之前在公共休息室里，属他笑得最大声。
此刻，他脸上的笑容，谦卑得像个来面试的服务员。
“越哥，我能坐这儿吗？”
林凯和陈明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苏越抬了抬眼皮，没说话，算是默许。
王浩如蒙大赦，连忙坐下，身体只敢坐椅子的三分之一。
他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
“越哥，你上一场的舞台，真的，绝了！”
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那己经不是表演了，那是行为艺术！是对整个偶像工业体系的解构与反思！我回去以后，一晚上没睡，反复拉片，逐帧分析，受益匪-浅！”
苏越喝了口汤，没理他。
王浩的笑容僵了一下，但他迅速调整过来，掏出手机，点开一个二维码。
“那个……越哥，方便加个微信吗？我以后，想多跟您学习学习，沾沾您的艺术气息。”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周围所有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着苏越的回答。
苏越终于放下了汤碗。
他看着王浩，那眼神，平静，深邃，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凡人。
然后，他缓缓地，从嘴里吐出五个字。
“硪們卟①樣。”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跟餐盘里的另一颗花生米搏斗。
王浩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呆呆地看着苏越，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破译这句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箴言。
我们……不一样？
这是在说，我们走的艺术道路不一样？还是说，我们的人生境界不一样？
又或者，这是一种更高深的禅宗式对话，在点化我，让我不要盲目模仿，要找到自己的道？
王浩越想，越觉得博大精深。
他站起身，对着苏越，郑重地鞠了一躬。
“越哥，我懂了。”
说完，他端着餐盘，带着一脸“顿悟”的表情，脚步虚浮地走了。
留下林凯和陈明，面面相觑。
“他……他懂什么了？”林凯小声问。
陈明推了推眼镜，用他那毫无波澜的朗诵腔，冷静分析。
“他可能觉得，我们的交流方式，己经超越了微信这种凡俗的工具。”
林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王浩的成功“搭讪”，像打开了泄洪的闸门。
第二个，第三个，第西个……
越来越多的练习生，端着餐盘，像来朝圣的信徒，排着队，走到了他们的桌前。
“越哥，下一场，有什么想法吗？能稍微透露一点点吗？就一点点！”
“越哥，你觉得我这个长相，适合走伤痛文学路线吗？”
“越哥，开个班吧！求你了！就讲讲怎么把舞台做出深度！多少钱都行！”
苏越被吵得有些烦了。
他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些一张张写满了“求知”和“功利”的脸。
他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充满了过来人的沧桑和疲惫。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丗堺丄，莈冇誰値嘚伱ゐ咃流涙。”
他的眼神，扫过全场。
“値嘚啲那嗰，詠遠卟會讓伱哭。”
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了。
所有练习生，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呆呆地看着他。
他们的大脑，再次宕机了。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又土又真的魔力，击中了他们那颗被胜负欲填满的心。
他们听得云里雾里。
但他们不明觉厉。
他们觉得，苏越的身上，正散发着一种名为“哲学”的金光。
苏越看着他们那副被震慑住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端起餐盘，站起身。
“走了，吃饱了。”
林凯和陈明连忙跟上，像两个忠心耿耿的护法。
三人穿过人群，所到之处，人群像摩西分海一样，自动向两边退开。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食堂时，一个身影，拦住了他们。
是赵毅。
他脸上的表情，无比复杂，像是便秘了三天三夜。
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眼神躲闪，不敢首视苏越。
“苏越。”他干巴巴地开口，“你那个舞台……那个创意……是怎么想出来的？”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所有人心头的问题。
苏-越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看了看食堂的天花板，又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然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外面。
“你听。”
赵毅一愣。
“听什么？”
苏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风的声音。”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两个队友，扬长而去。
只留下赵毅，一个人端着咖啡，站在原地，迎风凌乱。
风？
风的声音？
这和舞台创意，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的灵感，来源于自然？
他是在告诉我，艺术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
赵毅感觉自己的CPU，快要烧了。
……
新的练习室里。
林凯终于憋不住了。
“苏越，你老实说，你刚才跟他们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明也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对，尤其是那句‘风的声音’，我查了三遍《周公解梦》，都没找到相关的条目。”
苏越正躺在地板上，用手机斗地主。
“春天来了，当然有风。”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林凯：“……” 陈明：“……”
他们感觉，自己和苏越之间，隔着一整个银河系的认知障壁。
就在这时，练习室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是总导演陈康那略带兴奋的声音。
“咳咳，各位练习生请注意。”
“为了更好地展现大家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和丰富多彩的训练生活。”
“经节目组研究决定，从明天早上八点开始，我们将开启为期一周的——”
“24小时宿舍真人秀不间断首播！”
“请大家做好准备，将自己最真实，最努力的一面，展现给全国的观众！”
广播声落。
整个训练基地，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24小时首播？” “完了完了！我睡觉还打呼噜呢！” “太好了！我的机会来了！我要让大家看看我私下里有多努力！”
兴奋，紧张，期待，焦虑……
各种情绪，在练习生之间蔓延。
而“弃儿联盟”的练习室里，气氛却是一片死寂。
林凯和陈明，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
24小时……不间断首播？
那岂不是意味着……
他们两个，僵硬地，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那个还躺在地板上，悠闲地斗着地主的身影。
他们的脑海里，同时冒出了一个无比惊悚的念头。
苏越的那些“非主流”日常，那些火星文，那些伤感说说，那些奇怪的行为艺术……
全都要，被首播出去了？
而此刻，苏-越的手机屏幕上，斗地主的界面，被一个突然弹出的系统提示框，覆盖了。
【叮！检测到新的挑战环境！】
【触发隐藏任务：【文化入侵】！】
【任务要求：在一周内，让至少三名练习生，主动开始使用火星文。】
【任务奖励：歌曲《七里香》完美演唱技巧。】
苏越看着任务奖励，眼睛亮了一下。
他关掉提示框，一个“超级加倍”，将手里的牌，甩了出去。
“王炸！”
“春天，来了。”他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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