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级练习室的地板，被苏越用五颜六色的电工胶带，贴成了三个巨大的，如同跳舞毯一样的九宫格。
红的，黄的，蓝的，绿的。
那鲜艳的色彩，像三个巨大的二维码，充满了廉价的，儿童乐园式的快乐气息。
林凯站在自己的“专属格子”前，低头看着脚下这片充满几何美感的区域，感觉自己的智商，正在被反复摩擦。
陈明则推了推眼镜，他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名为“知识盲区”的茫然。
他可以分析歌曲的和弦，可以解构舞蹈的力学原理。
但他无法分析，眼前这个由胶带组成的玩意儿，和“舞蹈对决”，究竟有什么关系。
“好了。”
苏越拍了拍手上的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场地布置完毕。”
他站到中间那个九宫格里，对着两个己经石化的队友，露出了一个教练般的，充满鼓励的笑容。
“都站好，我们先来熟悉一下基本步法。”
林凯和陈明，像两台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僵硬地，走进了各自的格子。
“记住！”苏越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们的脚下，不是地板，是键盘！”
“左边，是A键。右边，是D键。中间，是W和S键。”
“而你们，就是两个，没有感情的，打字机器！”
他拿起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下一秒。
那首充满了魔性的《兔子舞》，再次响彻了整个练习室。
“Left left，right right，go turn around，go go go！”
“预备——”苏越的声音，卡着节拍，像一个发号施令的将军。
“起！”
他率先动了起来。
双脚在格子里，随着那“动次打次”的鼓点，飞快地，交替跳动。
左，右，左，右。
他的动作，不优美，不酷炫。
甚至有些滑稽，像一只在做康复训练的袋鼠。
但他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节拍点上。
“跟上！”他对着另外两个人喊道。
林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也跟着跳了起来。
他的动作，比苏越还要僵硬，像一个没上润滑油的铁皮人。
陈明则面无表情地，开始在格子里，进行一种类似于“原地踏步”的运动。
于是，整个A级练习室里，出现了载入选秀史册的一幕。
在《兔子舞》那欢快又弱智的BGM里。
三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男孩，在一个用胶带贴成的格子里，像三只喝醉了的，正在玩跳房子的袋鼠，笨拙地，疯狂地，跳来跳去。
……
隔壁练习室。
赵毅刚刚完成了一组高难度的地板动作，汗水浸湿了他的背心，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
“毅哥，牛逼！”旁边的队友递上水。
“休息五分钟。”赵毅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眼神里充满了自信。
舞蹈对决，这是他的主场。
他要用最华丽的，最无可挑剔的技巧，将那个只会哗众取宠的苏越，彻底碾碎。
“毅哥，要不……我们去看看？”一个队友小声提议，“去刺探一下军情，看看他们现在是什么表情，估计己经哭出来了吧？”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走走走！去看猴戏！”
赵毅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也很好奇。
他很想亲眼看看，那三个废物，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会是怎样一副绝望的嘴脸。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了A级练习室的门口。
门，虚掩着。
那魔性的《兔子舞》音乐，像一缕不屈的幽魂，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赵毅皱了皱眉。
“什么玩意儿？”
他推开了门。
然后，他和他的队友们，全都愣在了门口。
他们想象过很多种可能。
苏越三人在抱头痛哭。
苏越三人在互相指责。
苏越三人在摔东西发泄。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幅景象。
那三个人，正背对着他们，在一个花花绿绿的格子里，疯狂地蹦迪。
动作整齐划一，充满了弱智的气息。
整个房间，都回荡着苏越那中气十足的，破锣嗓子般的喊声。
“节奏！注意节奏！”
“林凯！你的左脚和右脚又打架了！拿出你同手同脚的本能来！对！就是这样！保持住！”
“陈明！跳起来！让你踩格子不是让你在上面散步！想象一下，你脚下踩的不是胶带，是人民币！”
赵毅和他那群队友，呆呆地站在门口，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格式化了一样。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幸灾乐祸，到困惑，再到茫然，最后，变成了一种，智商被侮辱后的，深深的愤怒。
“他们……在干嘛？”一个队友的声音，在发抖。
“某种……神秘的，开光仪式？”另一个队友，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赵毅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场王者对青铜的碾压局。
结果，对方首接开了一辆碰碰车上场。
这己经不是蔑视了。
这是羞辱。
是赤裸裸的，行为艺术式的羞辱！
“走！”
赵毅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怕再多看一秒，自己会忍不住冲进去，把那三只袋鼠，连同那个音箱，一起从窗户扔出去。
……
舞蹈导师刘娜，最近的心情很复杂。
她既期待苏越的下一次表演，又害怕苏越的下一次表演。
她听说，节目组这次设置了“舞蹈对决”的赛制，就是为了遏制苏越那种“歪门邪道”。
她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去看看。
毕竟，是自己亲手把他们从淘汰边缘拉回来的，总要负责到底。
她走到A级练习室门口。
还没推门，就听见了里面那首，让她DNA都开始颤抖的《兔子舞》。
刘娜的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然后，她看到了那三只，跳得更加熟练，更加忘我的袋鼠。
以及，苏越那比军训教官还要严格的喊声。
“错了！错了！陈明！40秒那个八拍，最后一个音，你的左脚踩慢了0.1秒！重来！”
“全体都有！回到初始位置！从头开始！”
刘娜站在门口，看着那三个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套在她看来，滑稽得像小丑表演一样的动作。
她想发火。
她想冲进去，指着苏越的鼻子骂他：“你把舞蹈当成什么了！你把这个舞台当成什么了！”
可是，她骂不出来。
因为，她从那三个人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她从未在其他练习生脸上看到过的东西。
那不是痛苦，不是挣扎。
而是一种，纯粹的，专注的，甚至带着一丝……快乐的情绪。
他们不像在排练。
他们像在玩一个，全世界最好玩的游戏。
刘娜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她教了十年舞，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她所坚持的那些，关于技巧，关于美感，关于艺术性的东西，在眼前这幅，充满了原始快乐的，荒诞的画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
她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急速飙升。
她一句话都没说。
默默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她怕再多待一秒，自己会忍不住，加入他们。
……
“苏越组疯了”的消息，像一场病毒，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传遍了整个训练基地。
他们成为了一个活的传说，一个行走的笑柄。
练习生们路过A级练习室时，都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然后，像看珍稀动物一样，从门上的玻璃窗，偷偷往里瞥一眼。
然后，带着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们己经彻底放弃了。”
“不，我觉得，这是一种更高级的行为艺术，主题是《毁灭》。”
“别说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蹦蹦跳跳真可爱’，我感觉我下一场要跳砸了。”
整个基地，都笼罩在一股，由《兔子舞》带来的，诡异又欢乐的气氛中。
而这股风，也吹到了凌清璇的耳朵里。
“疯了？在练习室跳兔子舞？”
凌清璇听着助理的汇报，柳眉微蹙。
她不信。
以她对苏越的了解，那个少年，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但他的每一次荒唐行为背后，都藏着最精准的算计。
他不是一个会自暴自弃的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是别人没有看懂的东西。
她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身。
“我去看看。”
她决定，亲自去解开这个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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