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沫，抽打在黑石城高耸的、由粗糙黑岩垒砌的城墙上。城墙斑驳，浸透着荒州的严寒与铁血。林轩裹紧了那件更加破烂的薄袄，混杂在入城的人流中，肩头被疤脸刘划开的伤口己结了一层暗红的痂，在刺骨的寒气下隐隐作痛。他低着头，融鬼宝盒紧贴胸口，冰凉的触感却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
城门口，两队身着黑铁鳞甲、手持长戈的守卫如石雕般矗立，眼神锐利如鹰隼，审视着每一个入城者。空气凝重，只有车轱辘碾压冻土的嘎吱声和粗重的喘息。轮到林轩时，一只覆着铁甲手套的大手猛地横在他胸前。
“站住！”守卫队长，一个脸上带着冻疮疤痕的壮汉，瓮声瓮气地喝道，“哪来的流民？入城费，一个铜板！”
林轩心中一沉。他身无分文，那点可怜的辟谷丹和淬体散是救命之物，绝不能显露。他抬起头，脸上挤出几分卑微的惶恐：“军爷……小的刚从荒原逃难过来，实在……实在身无分文，求军爷行个方便……”他微微佝偻着背，将肩头那道狰狞的伤口有意无意地显露出来。
守卫队长眯起眼，目光扫过林轩肩头的伤和破烂的衣衫，又在他异常清亮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没铜板？哼，黑石城的规矩，没钱就滚！或者……”他拖长了音调，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看你小子眼神还算活络，身上可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抵数？药材？矿石？”
药材？林轩心头一跳，疤脸刘的褡裢里倒是有几枚赤阳果的种子！他心思电转，飞快沟通融鬼宝盒分析。
「材料：赤阳果种子（凡品，蕴含微弱火元生机）」
「价值评估：极低」
「当前处境：危险」
确认种子价值不高，林轩暗自松了口气，脸上却露出挣扎之色，颤抖着手从怀里最深处摸出一个小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里面三枚干瘪、色泽暗淡的赤红种子：“军爷……小的只有这个……是以前捡的几颗野果种子，您看……”
守卫队长瞥了一眼，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和鄙夷：“呸！什么破烂玩意儿！滚……”他挥手欲赶，目光却突然在林轩肩头伤口凝固了一下，那伤口边缘似乎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金红色光泽，带着淡淡的药味。那是淬体散残留的气息！
“等等！”守卫队长眼神一凝，狐疑地凑近了些，用力嗅了嗅，“你身上……有药味？淬体散的味道？”
林轩心中警铃大作！这守卫竟如此敏锐！他脑中念头急转，脸上却做出被识破的惊慌，压低声音道：“军爷好眼力……不瞒您说，小的之前走运，在荒原一处废弃猎户棚里找到一丁点淬体散的药渣……刚……刚抹了点治伤……”他刻意将“药渣”二字咬得很重。
“药渣？”守卫队长眼睛一亮，淬体散在黑石城也是紧俏货，哪怕只是药渣，对底层守卫也有吸引力。他目光闪烁，权衡片刻，一把夺过林轩手中的油纸包，连同那三枚种子一起攥在手里，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你小子走运！这点破烂抵一个铜板，滚进去吧！记住，在黑石城，给老子尾巴做人！”
林轩如蒙大赦，连连躬身道谢，迅速挤进城门洞的阴影里。背后，守卫队长掂量着那几枚微不足道的种子，又贪婪地嗅了嗅手指上残留的、若有若无的药味，啐了一口：“妈的，穷鬼，药渣都当宝！”
踏入黑石城，一股混杂着劣质炭火、牲畜粪便、汗臭和淡淡药味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街道狭窄崎岖，两旁是低矮的石屋或木棚，行人大多面有菜色，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粗粝而压抑的生存气息。林轩不敢停留，混入人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寻找着安全的落脚点。
转过两条街，一间挂着破旧“荒”字旗幡的小酒馆出现在眼前。酒馆里人声嘈杂，多是些苦力、猎户和低阶的佣兵，酒气、汗味和粗鲁的笑骂交织在一起。林轩要了一碗最便宜的、几乎看不到油星的菜汤，缩在角落一张油腻的桌子旁，小口啜饮着，耳朵却如雷达般捕捉着周围的每一丝声响。
“……听说了吗？疤脸刘那伙人昨天在城外吃了个大亏！”
“哦？谁那么大胆子？”
“就一个半大小子！据说疤脸刘和他两个手下都见了红，那小子挨了一刀，愣是跑了！王管事气得跳脚，寒星草没弄到，还折了人手……”
“啧啧，能让疤脸刘吃瘪，那小子有点门道啊……”
“有门道个屁！得罪了王管事，在黑石城还能有活路？等着瞧吧，迟早被揪出来喂狗！”
林轩握着汤碗的手指微微发紧，指节有些泛白。他低下头，将脸埋进汤碗升腾的热气里，掩盖住眼中的寒芒。
就在这时，酒馆另一角，几个穿着相对整洁、气质也沉稳些的汉子压低了声音交谈，引起了林轩的注意。
“……李老三，你那‘青木诀’练得如何了？真能催生药草？”一个脸上有疤的佣兵低声问道。
被称作李老三的汉子叹了口气，满脸沮丧：“别提了！好不容易攒了五块下品灵石，托人从‘百草堂’弄了份最基础的《青木诀》拓本，练了三个月，屁用没有！就感觉手心偶尔有点发热，连根杂草都没催出来过！”
“五块下品灵石？”另一人倒吸一口凉气，“我的乖乖，那可是咱们拼死拼活干半年也未必攒得下的！百草堂也太黑了！”
“谁说不是呢！”李老三灌了口劣酒，愤愤不平，“可有什么办法？想自己种点值钱的药材，没这法门，靠老天爷赏饭，猴年马月能成？听说那些真正的炼丹师，都有秘传的灵植术，能化腐朽为神奇……”
“炼丹师？那都是云端上的人物！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搞点本钱，去‘万药阁’试试运气吧，听说他们最近招药铺学徒，要是能进去，学点辨识药材的本事，也比咱们现在强……”
青木诀！催生药草！百草堂！万药阁招学徒！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瞬间在林轩脑海中炸响！融鬼宝盒炼丹，最大的桎梏就是材料来源！若真能习得催生药草的法门，哪怕是最基础的，配合宝盒的分析优化之能，岂不是……
他强压住心头的狂跳，装作不经意地挪了挪位置，更靠近那几人，试图听得更真切些。李老三等人的抱怨还在继续，大多是抱怨法门难练，灵石难赚，世道艰难。林轩默默记下了“百草堂”、“万药阁”这些名字。
就在他全神贯注偷听之时，酒馆门口的光线骤然一暗。
一个身穿暗青色绸缎长衫、体态微胖、留着两撇细须的中年人踱了进来。他面色红润，与酒馆内众人的灰败形成鲜明对比，一双小眼睛精光西射，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扫过全场，目光尤其在不多的几个生面孔上停留。他身后，跟着两个身材孔武、太阳穴微微鼓起的打手，眼神凶悍。
酒馆里的嘈杂声瞬间低了下去，不少人低下头，不敢与那中年人对视，脸上带着明显的畏惧。
“王……王管事……”酒馆老板点头哈腰地迎上去。
王管事！
林轩的心脏骤然缩紧！他认得这张脸！昨日在城外远远瞥见过一次，正是下令搜捕他的丹鼎阁管事！他立刻低下头，将半张脸藏在汤碗后，呼吸都屏住了大半，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暴起逃命。怀中的融鬼宝盒似乎也感应到他的紧张，冰凉之意更甚。
王管事对老板的谄媚置若罔闻，目光如刀子般在酒馆角落里扫视。当他的视线掠过林轩这个方向时，在林轩那身过于破烂、且肩头带着新鲜伤口的薄袄上停顿了那么一瞬，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
林轩感觉那目光如同实质，刺得他皮肤生疼。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维持着佝偻蜷缩的姿态，握着汤碗的手纹丝不动，只有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得苍白。
酒馆内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王管事的目光在林轩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那审视的意味几乎要将林轩穿透。就在林轩几乎要按捺不住之时，王管事终于缓缓移开了视线，转向酒馆老板，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最近城里城外不太平，尤其是……丢了些要紧的东西。给我盯紧点，若有生面孔，特别是带伤的，立刻报我。丹鼎阁的赏钱，少不了你的。”说罢，也不待老板回答，带着两个打手，转身离开了酒馆。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酒馆内才响起一片压抑的松气声和窃窃私语。
林轩缓缓抬起头，后背己被冷汗浸透。他看着王管事消失的门口，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危机如影随形，这黑石城，己成龙潭虎穴。然而，那“青木诀”与“万药阁学徒”的消息，又如黑暗中的一点星火，在他心中顽强地燃烧起来。
他三口两口喝干碗里冰冷的菜汤，将最后一点油星都舔舐干净，然后起身，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酒馆外昏暗的街道中。风雪似乎更大了，黑石城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危机西伏，却又在某个角落，隐藏着通往丹道之路的微弱曙光。
欲知林轩如何在王管事眼皮底下周旋，又能否觅得那催生药草的法门，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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