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的夕阳，正透过《都市晨报》编辑部的玻璃窗，在江若彤的采访本上投下暖黄的光斑。她笔尖悬在纸上，正要写下“赵峰与王建军涉嫌违规审批地块的具体时间线”，窗外突然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三个穿着黑色背心的男人踹开玻璃门闯进来，铁链子在水泥地上拖出火星。为首的刀疤脸扫视一圈，目光像毒蛇一样锁定在靠窗的江若彤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就是这娘们？”
江若彤的心跳骤然停摆，握着钢笔的手瞬间收紧。昨天印刷厂老板就提醒过她，赵峰的人在打听她的作息时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江记者，有人让我们给你带个话。”刀疤脸从后腰摸出钢管，“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办公桌上，吓得实习生小张尖叫着躲到桌子底下。
编辑部里瞬间炸开了锅，有人想报警，却被另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按住肩膀：“别动，不然连你一起砸！”
江若彤慢慢站起来，后背抵住铁皮文件柜，指尖悄悄按下了口袋里录音笔的开关。采访本上刚写了一半的“土地审批黑幕”几个字，在晃动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刺眼——这是她和林辰昨天才梳理清楚的核心证据，王建军利用职权将城南那块价值数十亿的地以底价批给赵峰，两人私下分成的比例都记在她加密的U盘里。
“带什么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后腰撞到文件柜的尖角，疼得她皱紧眉头，却死死盯着刀疤脸手里的钢管——那上面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锈迹，像极了三年前划伤她虎口的那根。
“赵总说了，”刀疤脸的钢管在江若彤的电脑屏幕上划出道道白痕，“别再写那些狗屁报道，不然下次就不是砸东西这么简单了。”
他猛地抬脚，踹翻了江若彤面前的椅子。金属椅腿撞在铁皮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桌上的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溅到江若彤的脚踝，渗出血珠。那是她去年获得“年度优秀记者”的奖杯照片，此刻正躺在碎玻璃里，像个笑话。
“新闻自由是宪法赋予的权利。”江若彤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你们这样是犯法的。”
“犯法？”黄毛混混突然笑起来，一把抢过她的采访本，哗哗翻到记满赵峰黑料的那几页，掏出打火机就要点燃，“在这城里，赵总的话就是法！”
“住手！”江若彤扑过去抢夺，却被刀疤脸狠狠推了一把，后背重重撞在暖气片上，眼前瞬间发黑。她看着采访本被火苗舔舐，那些用红笔圈出的关键信息在火光中卷曲、变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那是她熬了七个通宵才整理出来的证据链——有赵峰公司近三年的偷税数据，有匿名知情人提供的贿赂清单，还有林辰昨天刚发给她的、赵峰在酒会上吹嘘“搞定王局易如反掌”的录音文字版。
“烧啊！把她那些破纸全烧了！”刀疤脸的吼叫声里带着病态的兴奋，他指挥着另外两个混混开始砸东西。
“哐当——”价值两万块的专业相机被摔在地上，镜头碎成蜘蛛网状；“哗啦——”装满文件的铁皮柜被推倒，纸张像雪片一样散落，上面的字迹在夕阳下模糊成一片；“砰——”电脑主机被钢管砸穿，冒出刺鼻的黑烟，屏幕上还停留在江若彤未完成的报道页面。
江若彤被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被一点点摧毁。她闻到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那是黄毛混混故意把燃烧的采访本往她头上凑时燎到的。疼痛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滚，她突然挣脱束缚，死死咬住刀疤脸的胳膊。
“啊——疯婆子！”刀疤脸疼得大叫，抬脚狠狠踹在她的肋骨上。江若彤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摔出去，撞在墙角的饮水机上，水流喷涌而出，混着地上的碎玻璃和纸张，把整个编辑部变成了一片狼藉的沼泽。
她趴在冰冷的水里，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火辣辣地疼。模糊的视线中，刀疤脸正弯腰看着她，钢管在手里掂得“砰砰”响。
“江记者，听句劝。”他的声音里带着威胁的冷意，“赵总说了，你要是再敢动笔，下次就首接废了你这双手。”
黄毛混混往她脸上吐了口唾沫：“不知死活的东西，真以为写几篇破报道就能翻天？”
三个男人扬长而去，玻璃门被踹得摇摇欲坠，夕阳的余晖透过破碎的窗棂照进来，在满地狼藉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幅荒诞的油画。
编辑部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饮水机滴答的漏水声和江若彤压抑的喘息声。
“江姐！”小张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看着趴在水里的江若彤，吓得哭出声，“你怎么样？我……我报警！”
江若彤慢慢抬起头，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顺着脸颊滴进水里，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她推开想扶她的小张，用尽全力站起来，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
碎玻璃扎进掌心，她没感觉；肋骨传来阵阵剧痛，她像没听见；头发烧焦的味道呛得她咳嗽，她却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报警。”她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水，眼神亮得吓人，“还要联系摄影部，让他们马上派记者来，把这里拍下来。”
“拍……拍下来？”小张愣住了，“江姐，我们现在应该去医院啊！”
“去医院之前，先把现场记录下来。”江若彤走到被砸烂的电脑前，从废墟里捡起那个被踩扁的U盘，小心地塞进湿透的衬衫口袋，“这是赵峰暴力打压新闻自由的证据，比任何报道都有说服力。”
她弯腰捡起一根没被烧完的采访本残页，上面还能看清“王建军”和“地块审批”的字样。指尖抚摸着焦黑的纸边，刚才被压抑的愤怒此刻化作了一股冰冷的决心，在她眼底燃烧。
“小张，帮我找台能用的电脑。”江若彤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哪怕是笔记本也行，我要把第五篇报道写完，今晚必须发出去。”
“江姐，你疯了？”小张看着她额角的血和满身的伤，眼泪掉得更凶，“他们都说了，再写就废了你的手啊！”
“废了我的手？”江若彤低头看着自己颤抖却依旧有力的手指，那上面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正渗着血珠，“他们砸得烂我的电脑，烧得掉我的采访本，却夺不走我脑子里的东西。”
她走到窗边，看着刀疤脸他们坐的黑色轿车消失在街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刚才混乱中，她不仅按下了录音笔，还趁刀疤脸不备，用藏在袖口的微型摄像头拍下了他们的脸——那是林辰上周硬塞给她的，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去把我的备用硬盘拿来。”江若彤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就在我抽屉最里面的铁盒子里，密码是我生日。”
小张哽咽着点头，转身去翻找。积水没过她的脚踝，每走一步都能踩到碎玻璃，发出“咯吱”的响声，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抗争伴奏。
江若彤靠在墙上，慢慢擦掉脸上的血污。镜子碎片里映出她狼狈的模样：额角肿起大包，嘴角破了皮，左边的衬衫被血浸透，头发焦了一绺。可那双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像暴雨过后的星空，闪烁着不屈的光。
她想起三年前刚入行时，老主编对她说：“做调查记者，就得有把命豁出去的觉悟。但你要记住，我们手里的笔，是用来刺破黑暗的，不是用来向黑暗低头的。”
那时她还不太懂这句话的重量，首到今天，被按在地上看着证据被烧毁时，才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比命还重要。比如真相，比如公道，比如那些被赵峰踩在脚下的人的尊严。
“江姐，找到了！”小张举着一个黑色的硬盘跑过来，防水袋完好无损。
江若彤接过硬盘，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里面存着所有证据的备份，是她和林辰共同的心血，是能把赵峰钉在耻辱柱上的最后一根钉子。
“联系副总编，让他协调别的部门的电脑。”江若彤深吸一口气，扶着墙往外走，每一步都牵扯着肋骨的疼痛，却走得异常坚定，“告诉排版组，今晚的头版头条，换成《暴力威胁挡不住真相：揭秘科技巨头的疯狂反扑》。”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编辑部的灯亮了起来，照着满地的狼藉和江若彤决绝的背影。她的衬衫上还沾着血迹，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当她坐在借来的电脑前，手指重新放在键盘上时，眼神里的火焰几乎要把屏幕烧穿。
她在文档里敲下今晚的第一句话：
“有些黑暗，越是想掩盖，就越会在阳光下暴露得彻底。”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像无数双眼睛，默默注视着这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江若彤不知道赵峰还会使出什么阴招，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到最后，但她知道，只要手里还有笔，心里还有光，就绝不会停下脚步。
就像她此刻在心里对自己说的那样——赵峰，你越是想让我闭嘴，我偏要说，偏要写，偏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副道貌岸然的皮囊下，藏着怎样一颗肮脏的心。
疼痛还在蔓延，但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让她在狼藉的废墟上，敲下了一个又一个坚定的字符。夜色渐深，编辑部的灯光却亮得格外刺眼，像一座在黑暗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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