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播放结束的瞬间，会场里出现了诡异的三秒死寂。水晶灯的光芒落在每个人僵硬的脸上，像给这场荒诞的闹剧蒙上了一层冰冷的保鲜膜。赵峰被两名刑警按在地上的喘息声，苏晴瘫在担架上的呜咽声，还有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在这三秒里被无限放大，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操！”
不知是谁先爆了句粗口，像点燃了炸药桶的火星。后排突然传来椅子翻倒的巨响，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猛地站起来，他是给启程科技供应芯片的供应商，去年被赵峰拖欠了三百万货款，差点跳楼。此刻他通红着眼睛，指着台上的赵峰嘶吼：“姓赵的！你欠我的钱呢？！你用我的血汗钱买豪宅养女人，你还是人吗？！”
这声嘶吼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还有我的！他欠我两百万！”
“这个畜生！去年骗我投资，说稳赚不赔，结果血本无归！”
“我儿子的医药费被他卷走了！我找了他半年！”
愤怒的声浪从后排往前涌，像涨潮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前排的矜持。嘉宾们的斯文面具被撕得粉碎，有人撕扯着领带，有人踹翻了椅子，还有人掏出手机对着赵峰疯狂拍摄，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扛着摄像机往前挤。最前面的摄影记者被挤得撞到舞台边缘，镜头磕在金属架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但他死死护着机器，镜头始终对准赵峰那张惨白的脸。女记者们的高跟鞋在混乱中被踩掉，她们光着脚继续往前冲，录音笔举得高高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赵总！请问这些证据是真的吗？”
“苏女士！你当年作伪证时有没有过愧疚？”
“林先生！你接下来会采取法律手段追究他们的责任吗？”
提问声像密集的冰雹砸下来，赵峰被按在地上，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响，唾沫星子混着血丝溅在锃亮的地板上。苏晴的担架被混乱的人群撞得东倒西歪，她突然尖叫着坐起来，指甲死死抠住担架的金属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不是我！都是赵峰的错！是他逼我的！”
“逼你？”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突然冲过来，一把揪住苏晴的头发，她是当年被苏晴抢走客户的女老板，“当年你抢我单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被人逼的？你拿着我的设计稿去领奖的时候，怎么不说被人逼的？”
苏晴的假发套被扯掉，露出里面染得枯黄的真发，像一蓬乱糟糟的稻草。她尖叫着反抗，却被女人狠狠扇了一耳光，清脆的响声在混乱中格外刺耳。
“打她！这个贱人！”
“还有赵峰！别让他跑了！”
股东们的反应最激烈。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股东被年轻股东搀扶着，抖着手指着赵峰，气得说不出话。最大的个人股东刘建国突然推开拦着他的保安，像头愤怒的公牛冲向舞台，他手里攥着那份被赵峰撕烂又粘好的股权转让协议，劈头盖脸就往赵峰头上砸：“姓赵的！你骗我们的钱！你害我们跟着你背黑锅！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赵峰被打得头破血流，却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分赃的时候，你们哪个没拿到好处？现在想撇清关系？晚了！都得给我陪葬！”
“你还敢嘴硬！”另一个股东冲上来，抬脚就往赵峰肚子上踹，“我儿子在国外留学的学费被你卷走了！我老婆跟我离婚了！你赔我的家！”
舞台上瞬间变成了混战。股东们拳脚相加，刑警们努力维持秩序，却被愤怒的人群推得东倒西歪。赵峰在地上翻滚着，时而惨叫，时而狂笑，昂贵的西装被撕扯得像块破布，沾满了血污和脚印。
林辰拄着拐杖退到舞台边缘，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他的左腿因为长时间站立而隐隐作痛，但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曾经趋炎附势的人，此刻露出了最狰狞的面目。
“林先生，我们该把您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老周带着几个保镖挤到他身边，警惕地挡在他身前，防止失控的人群误伤他。
林辰摇摇头，目光落在台下的江若彤身上。她举着相机，镜头始终对准舞台中央的混乱，手指却在微微发抖。她的白衬衫被挤得皱巴巴的，脸上沾了点灰尘，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在记录一场迟来的审判。
西目相对的瞬间，江若彤对他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笑容里没有胜利的得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让他们闹吧。”林辰对老周说，声音很轻，“有些债，总得用血来还。”
混乱还在升级。有人认出了坐在第一排的张局长，愤怒的声浪立刻转向了这个肥头大耳的官员。
“还有他！张胖子！他收了赵峰的钱！”
“怪不得当年事故压下来了！原来是他在背后搞鬼！”
“把他也交出去！不能让他跑了！”
张局长吓得脸色惨白，想从后门溜走，却被愤怒的群众围了起来。有人扯掉了他的领带，有人抢走了他的公文包，里面的银行卡和购物卡散落一地，像打落的牙齿。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人群连连磕头：“我错了！我认罪！饶了我吧！”
他的求饶只引来更激烈的唾骂。
会场外传来刺耳的警笛声，越来越近。更多的警察和防暴队员冲了进来，手里拿着盾牌和警棍，开始强行疏散人群。扩音器里传来警察局长威严的声音：“所有人保持冷静！配合警方调查！冲击国家机关和殴打他人都是违法的！”
但愤怒的人们己经失去了理智，推搡着、怒骂着，与警察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闪光灯依旧疯狂地闪烁，将这混乱的一幕定格成无数张照片，通过网络传遍全国。
首播平台的服务器因为涌入的流量太大而数次崩溃，修复后，弹幕像瀑布一样刷屏：
“干得漂亮！就该这么揍他们！”
“这些股东也不是好东西！蛇鼠一窝！”
“张局长活该！官商勾结的蛀虫！”
“心疼林辰……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舞台上，赵峰己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刑警们终于控制住了局面，用盾牌围成一个圈，将他和苏晴护在中间，准备往外转移。
苏晴突然从担架上滚下来，匍匐着抱住一个刑警的腿，哭喊着：“我有证据！我知道赵峰把钱藏在哪！我要立功！我要减刑！”
她的头发散乱地遮住脸，嘴里不停地吐出各种信息，从赵峰在海外的秘密账户，到他包养情妇的地址，甚至还有他和其他官员的肮脏交易。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把所有能出卖的都抖了出来，只为了能从轻发落。
“晚了。”林辰看着她丑陋的嘴脸，冷冷地说，“你欠的，不止是钱。”
苏晴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透过散乱的头发看着林辰，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突然尖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像疯了一样冲向林辰：“都是你！是你毁了我！我要杀了你！”
“拦住她！”老周眼疾手快，一把将林辰拉到身后，自己迎了上去。苏晴的指甲抓破了他的胳膊，留下几道血痕，但他纹丝不动，像座铁塔。
防暴警察冲过来，用电棍将苏晴击倒在地，然后用手铐把她和赵峰铐在了一起。
“走！”警察厉声喝道，拖着像烂泥一样的两人往门外走。
经过林辰身边时，赵峰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气，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像条濒死的野狗。苏晴则瘫在地上，被警察拖着走，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逼的……放过我吧……”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用充满鄙夷和愤怒的目光送他们离开。有人朝他们扔矿泉水瓶，有人朝他们吐口水，还有人举起手机，拍下他们狼狈不堪的背影。
林辰站在舞台中央，看着他们消失在会场门口，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五年的仇恨，五年的隐忍，在这一刻仿佛都随着汗水流了出来。他扶住身边的主持人台，才勉强站稳。
江若彤挤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瓶水：“喝点水吧。”
林辰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让他清醒了不少。他看着台下逐渐被警察控制住的人群，看着那些被带走的股东和官员，突然轻轻笑了笑。
“结束了？”江若彤问。
“还没有。”林辰摇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但快了。”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漫长的庭审，还有公司的重建，还有父母的冤屈需要彻底昭雪。但他己经不怕了。
因为他终于站在了阳光下，而那些黑暗中的蛀虫，终于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警察局长走到林辰面前，敬了个标准的礼：“林先生，感谢您提供的证据。接下来可能需要您配合做一些笔录，关于当年的案子和赵峰的其他犯罪事实。”
“我会配合的。”林辰点点头。
“另外，”局长顿了顿，语气变得诚恳，“对于当年的事情，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等案子结束，我们会公开道歉，并启动内部调查，绝不姑息任何失职人员。”
林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歉弥补不了失去的亲人，也抹平不了受过的伤害，但至少，这是迟来的正义的一部分。
会场里的人群渐渐散去，留下一片狼藉。椅子翻倒在地，文件和纸杯散落得到处都是，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和呕吐物，像刚经历过一场战争。只有舞台背景墙上的LED屏还亮着，循环播放着那些铁证如山的证据，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这段被掩盖了五年的真相。
“我们走吧。”林辰对江若彤说。
两人慢慢走出会场，老周和保镖跟在后面。外面的夜风格外凉，吹在脸上却让人觉得很舒服。警车一辆接一辆地驶离，带走了赵峰、苏晴、张局长，还有那些涉嫌参与犯罪的股东和官员。
“明天会是新的一天。”江若彤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轻声说。
“嗯。”林辰应了一声，目光投向远方的城市轮廓，“会是新的一天。”
他的左腿还在隐隐作痛，身上的伤疤也在提醒着他过去的苦难，但他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知道，复仇不是终点，接下来，他要做的还有很多——要为父母讨回公道，要让公司回到正轨，要让那些和他一样蒙受冤屈的人看到希望。
最重要的是，他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走到停车场，老周打开车门，林辰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那座灯火通明的建筑。那里曾经承载了他的梦想，也埋葬了他的青春，如今，终于要迎来真正的清算。
“再见了，启程科技。”他在心里默念。
然后，他转过身，毫不犹豫地钻进了车里。
车缓缓驶离，将那片狼藉抛在身后。江若彤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林辰，他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脸上虽然还有疲惫，但那种深入骨髓的阴郁却淡了很多。
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主编：“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详情见明日头版。”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偷偷看了一眼林辰，发现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若彤也笑了，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
新的一天，真的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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