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科技的玻璃门刚擦到第三遍，李姐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男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五年前调试服务器时被机箱划破的。他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离职证明，在公司门口徘徊了足足十分钟，像只不敢归巢的鸟。
“小马？”李姐停下手里的活，水桶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晃出半圈涟漪，“你咋来了？”
被称作小马的男人猛地回头，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张了张嘴，喉结滚了半天才挤出句：“李姐……林总……他在吗？”
“在办公室呢！”李姐把抹布往水桶里一扔，水花溅湿了裤脚也顾不上，“你这孩子，不是说去深圳发展了吗？咋瘦成这样？”
小马的脸瞬间红了，捏着离职证明的手指关节泛白。那张纸的右下角还留着赵峰的签名，龙飞凤舞的字迹旁用红笔写着“不服从管理，予以辞退”——五年前，就是这行字，让他在出租屋里啃了半个月的泡面，最后灰溜溜地回了老家。
“我……我听说公司改名字了。”小马的声音像蚊子哼，目光瞟向门楣上新挂的“辰星科技”招牌，钛合金的字体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也听说……林总回来了。”
李姐的眼泪突然涌上来，用围裙擦了擦眼角：“回来啦！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快进去，林总昨天还念叨你呢，说当年那个AI算法，就你弄得最明白。”
小马的肩膀突然垮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想起五年前被保安架出公司时，赵峰搂着苏晴站在走廊尽头，笑着说“走了也好，省得碍眼”。那天的阳光和今天一样烈，却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根随时会断的线。
“我……我怕林总不待见我。”小马的声音带着哭腔，离职证明上的折痕被手指反复，快要碎成纸屑，“当年赵峰逼我们签假证词，说你挪用公款……我虽然没签，但也没敢站出来帮你说话……”
“傻孩子。”李姐拽着他往大厅走，水桶在身后“哐当哐当”响，“林总不是那种人！他知道谁是被逼的，谁是真心待公司的！你看张工，当年被赵峰扣了奖金还差点被开除，现在不照样是技术部总监？”
说话间，技术部的门开了，张工抱着摞代码纸冲出来，差点撞在小马身上。看清来人时，他手里的纸“哗啦”散了一地：“小马？你咋回来了？”
小马的脸更红了，蹲下去捡纸时，指尖不小心触到张工的手背——那上面有块圆形的烫伤疤，是当年为了保护服务器，徒手去拔烧融的电源线留下的。
“我……我想回来试试。”小马的声音小得像自言自语，从裤兜里掏出个U盘，金属外壳磨得发亮，“这是我这几年琢磨的算法优化方案，比赵峰那个偷工减料的版本快三倍……”
张工的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抢过U盘塞进兜里，拉着小马就往办公室跑：“快！给林总看看！他昨天还说，要是你在，新项目至少能提前半个月上线！”
“哎？我还没……”小马的话被风卷走，皮鞋底在地板上划出两道浅痕，路过前台时，他看到公告栏上贴着张新的招聘启事，落款处“林辰”两个字的笔锋，和五年前他签在劳动合同上的一模一样。
林辰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打印机工作的“滋滋”声。小马站在门口，看到那个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正低头签字，左颊的疤痕在顶灯照射下格外清晰。他的动作很慢，左手始终按着桌沿，像是左腿不太方便——后来小马才知道，那是在仓库里被赵峰用钢管砸的，缝了七针。
“林总。”张工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您看谁来了？”
林辰抬起头，目光落在小马身上时顿了顿，随即放下笔站起身。左腿在起身时微微一晃，他下意识地扶了下桌沿，脸上却没露半点异样：“小马？你回来了。”
这声再平常不过的问候，让小马的眼泪突然决堤。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闷响：“林总！我对不起你！当年我要是……”
“快起来。”林辰赶紧上前扶他，指尖触到对方后背时，能清晰地摸到嶙峋的脊椎——这几年，他过得显然不好。“过去的事，不怪你。”
“咋能不怪我！”小马的眼泪砸在林辰的手背上，滚烫的，“赵峰说要是我敢替你说话，就把我爸妈在老家的房子扒了！我……我没骨气……”
林辰的手顿了顿，想起五年前在看守所，赵峰派来的律师也是这么威胁他的。他拍了拍小马的背，声音很轻：“换成是我，或许也会这么选。孝顺不是没骨气。”
他转身从文件柜里抽出个档案袋，倒出一摞照片。最上面那张是五年前的团建活动，小马站在最左边，举着瓶可乐笑得一脸傻气，旁边的林辰正抢他手里的鸡腿。
“这是你当年负责的项目备份。”林辰指着照片后面的U盘，“赵峰把你的代码改得乱七八糟，我花了三个月才恢复过来。”
小马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认出那个U盘，是他刚进公司时林辰送的，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当年被辞退时，他以为早就被赵峰扔了。
“张工说你带了新方案？”林辰把照片收起来，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下说。要是合适，技术部副总监的位置给你留着。”
“林总！”小马猛地抬头，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扶，“我不要职位！我只想……只想跟着您干！不给钱都行！”
林辰笑了，左颊的疤痕在笑时微微牵动：“不给钱喝西北风啊？公司刚起步，工资可能没那么高，但股份少不了你的。”
他的目光落在小马磨破的皮鞋上，突然想起五年前这个年轻人总穿双白球鞋，说是“程序员就得干干净净”。后来赵峰掌权，要求所有人必须穿西装，小马因为买不起，被当众骂过“穷酸样”。
“下午让行政给你办入职。”林辰拿起电话，从牢里出来我把仇人踩在脚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从牢里出来我把仇人踩在脚下最新章节随便看！“让财务先预支你两个月工资，去买身像样的衣服，再租个离公司近点的房子。”
“林总……”小马的眼泪又下来了，这次带着笑，“我……我住公司宿舍就行！能省点是点！”
“那可不行。”林辰摆摆手，拨通内线，“程序员得休息好，不然写出来的代码全是bug。对了，让食堂加两个硬菜，中午我请大家吃饭。”
小马走出办公室时，腿还在发软。路过研发部时，他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围着电脑讨论，其中有被赵峰诬陷泄露机密的王工，有因为拒绝做假账被调去打扫卫生的刘姐，还有当年给林辰送过饺子的保洁阿姨李姐——她现在穿着行政的制服，正给大家端茶倒水。
“小马！这边！”王工冲他招手，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旁，贴着张手写的便签，“辰星计划——重生版”，字迹歪歪扭扭，是所有人的签名凑在一起的。
小马的眼睛又热了，走过去时，踢到个纸箱，里面装着些旧文件。最上面是份员工通讯录，五年前的名字被红笔圈了个遍，旁边用铅笔写着“己联系”、“下周到”、“在国外，月底回国”……
“这是林总连夜整理的。”刘姐递给他杯热茶，指腹上还沾着墨水，“他说，一个都不能少。”
下午三点，公司门口突然热闹起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前台，手里捏着张泛黄的退休证，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的确良衬衫，胸前别着“启程科技”的工作证——那是公司的第一任门卫，当年因为给林辰通风报信，被赵峰找借口辞退了。
“我来应聘门卫。”老爷子的声音有些发颤，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串钥匙，“这是当年公司的备用钥匙，我一首收着，就知道总有一天……”
林辰赶到前台时，看到老爷子正握着李姐的手哭。他的拐杖倒在地上，露出底部磨平的橡胶垫——显然走了很远的路。
“张叔。”林辰弯腰捡起拐杖，“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去海南养老了吗？”
“养老哪有回家重要！”张叔接过拐杖，在林辰胳膊上拍了两下，“我在新闻上看见你了，连夜就坐火车回来了！公司要是不嫌弃，我还能看大门，不要工资，管饭就行！”
“您可是公司的元老，哪能让您看大门。”林辰扶着张叔往办公室走，“给您安排个后勤主管的位置，管管宿舍和食堂，让年轻人都能吃好住好。”
“哎！哎！”张叔笑得皱纹都堆在一起，从布包里又掏出个东西，是枚锈迹斑斑的徽章，上面“辰星”两个字己经模糊，“这是当年公司的第一枚徽章，你爸亲手给我别上的……”
提到父亲，林辰的脚步顿了顿。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爱在张叔的门卫室下棋，说“老张是个实在人，看大门都比别人尽心”。后来父亲去世，还是张叔偷偷去殡仪馆磕了三个头，被赵峰发现后，连退休金都被扣了。
“徽章我收着。”林辰的声音有些发哑，“挂在荣誉墙上，最显眼的位置。”
那天下午，辰星科技的门口就没断过人。被赵峰逼走的销售总监老王来了，带着他这几年积累的客户资源；当年负责法务的周姐来了，她说“赵峰做的那些违法勾当，我忍了五年，现在终于能说句公道话了”；甚至连五年前给赵峰开车的司机小李都来了，手里拿着个录音笔，说“这里面有他和那些官员的黑料，我一首没敢扔”。
林辰的办公室很快堆不下简历了，张工索性把会议室腾空，摆上几张长桌当临时招聘点。老员工们自发组织起来，有的负责登记，有的负责面试，有的跑去楼下买矿泉水，热闹得像过年。
傍晚时，江若彤举着相机来了。她刚从检察院回来，手里还拿着赵峰案的补充侦查通知书。看到公司里熙熙攘攘的景象，她下意识地按下快门，镜头里，林辰正给一个瘸腿的老技术员递水杯，左颊的疤痕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采访一下林总？”江若彤把相机挂在脖子上，走到林辰身边，“是什么魔力，让这些人宁愿降薪也要回来？”
林辰刚送走一波应聘者，额头上沁着薄汗。他看着那些围坐在一起讨论项目的老员工，突然想起五年前的车库创业时光。那时候大家挤在十几平米的空间里，吃泡面啃面包，眼里的光却比现在的顶灯还亮。
“不是魔力。”林辰的声音很轻，左腿在转身时微微发颤，“是信任。他们信我不会像赵峰那样，把良心当垃圾扔。”
江若彤的目光落在公告栏上，那里贴着张新的公司守则，第一条是“不做假账，不搞回扣”，第二条是“技术为王，踏实做事”，最后一条是“老员工永远是公司的根，谁也不能忘本”，落款处是林辰的签名，旁边盖着鲜红的公章。
“我刚才在楼下看到李姐了。”江若彤突然说，“她正给大家煮绿豆汤，说‘当年小林总就爱喝这个，败火’。”
林辰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夕阳的金光。他想起五年前在监狱里，最难熬的时候，他总想起李姐煮的绿豆汤，甜丝丝的，带着家的味道。那时候他以为，这辈子再也喝不上了。
“晚上一起吃饭？”林辰的声音带着笑意，“让李姐多煮点，你也尝尝。”
“好啊。”江若彤举起相机，对着窗外的夕阳按下快门，“不过得先把这些素材发回报社，标题我都想好了——《老员工回归记：信任比金子还贵》。”
暮色渐浓时，辰星科技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比旁边那栋灯火辉煌的写字楼还要耀眼。林辰站在楼下，看着那些在窗前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心里某个空缺的地方被填满了。
他想起老鬼在狱里说的话：“报仇不是把仇人踩在脚下，是让被他们毁掉的世界，重新长出希望。”
现在，他好像做到了。
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林辰裹紧了外套。左腿的旧伤在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但此刻，他却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明天，辰星科技就要正式启动新项目了。那些被耽误了五年的梦想，终于要重新起航。
而他身边，站着的都是最可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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