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混合着机油和铁锈的气味，在狭窄的维修管道据点内弥漫。简白跪在雷烈身边，双手掌心覆盖在他胸前那枚散发着柔和绿光的生命精粹上方，紧闭双眼，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身体因为过度透支而微微颤抖。乳白色的微光艰难地从她掌心渗透出来，如同涓涓细流，缓慢地融入雷烈魁梧的身躯，试图修复他强行发动【绝对防御立场】而遭受的巨大反噬和内伤。
“呃…”雷烈在昏迷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原本急促紊乱的呼吸在生命精粹和简白治疗的共同作用下，总算平稳了一些。然而，简白掌心的光芒却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简白姐！停下！你不能再耗下去了！”林钥焦急地喊道，他看到简白的嘴唇己经失去了所有血色，整个人摇摇欲坠。
简白缓缓睁开眼，眼中充满了疲惫和深深的无力感。“雷大哥的…内脏震伤…太重了…精粹只能稳住生命…修复损伤…太慢了…”她声音虚弱，带着哭腔，“我的能力…消耗的是…细胞活力…我的生命力…”她终于支撑不住，双手无力地垂下，身体软软地歪倒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大口地喘着气，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简白！”林钥慌忙扶住她，心如刀绞。他看向另一边，陆衍依旧昏迷不醒，三个贯穿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边缘焦黑，被激光规则侵蚀的痕迹如同跗骨之蛆，散发着不祥的暗沉光泽。年轻母亲抱着孩子，缩在角落，眼中满是惊恐和无助。
这支刚刚从矿井和审判之塔杀出来的小队，在抵达避风港的第一天，就几乎陷入了油尽灯枯的绝境。
“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戴着金丝眼镜的方舟研究员陈默推了推镜片，眉头紧锁。他示意了一下身后一名护卫。那名护卫立刻从随身携带的金属箱中取出两支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注射器。
“这是‘基础细胞活化剂’，能快速补充体力，缓解透支带来的生命力亏空。虽然无法治愈规则侵蚀和严重内伤，但至少能让你们恢复一点行动能力。”陈默将注射器递给林钥，“给他们注射吧。”
林钥犹豫了一下，看着简白和陆衍惨白的脸，一咬牙，接过注射器。他先给简白注射了一支。淡蓝色的液体注入静脉，简白急促的喘息逐渐平复，脸上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虽然依旧虚弱，但总算能勉强坐起来了。林钥又将另一支注射入陆衍的手臂。昏迷中的陆衍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但依旧没有醒来。
“谢谢…”简白的声音依旧微弱，但充满了感激。
“不必谢。我们‘方舟’存在的意义之一，就是尽可能收集和分析数据，寻找这场‘审判’背后的真相，并帮助有价值的样本生存下去。”陈默的目光扫过雷烈胸口的生命精粹，又落在昏迷的陆衍身上，“你们在审判之塔的表现，尤其是最后利用规则反噬奎因的那一幕，数据波动非常…异常。引起了我们核心分析组的注意。”
“异常？”林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的，异常。”陈默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而深邃，“‘审判者’…或者说，操控这一切的系统，其行为逻辑建立在冰冷的效率模型之上。它设计副本，设定规则，诱导玩家行为，都是为了收集特定的‘行为效率’数据——资源利用效率、协作效率、个体潜能爆发效率、在压力下的决策逻辑效率等等。这些数据最终会汇入一个庞大的评估模型，生成一份关于我们人类文明的…‘效率报告’。”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贪婪矿井的结算评价，‘资源掠夺效率：中等偏下。样本损耗率：预期内。’这是系统基于矿井内玩家整体行为得出的标准评估。然而，当审判之塔公理回廊的战斗结束，尤其是奎因被自身力量反噬湮灭的瞬间，我们设置在避风港的多个隐秘观测节点，都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短暂却尖锐的数据波动！那波动…不符合系统原有的评估模型推演！它指向了一种…逻辑层面的微小紊乱！”
陈默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便携式投影仪，启动。一道淡蓝色的光幕投射在布满油污的管道壁上。光幕上是两段复杂的数据流波形图对比。
“上面这条，是公理回廊战斗前的系统数据流基线，平稳、有序，符合‘效率评估模型’的运算轨迹。”陈默指着波形图，“下面这条，是奎因湮灭瞬间捕捉到的局部数据流。看这里——”他放大了波形图中间一段。
只见原本平滑的波形，在某个瞬间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尖锐的、如同毛刺般的畸变！这个畸变虽然短暂，但幅度和频率都远超正常波动范围，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畸变点，恰好对应陆衍先生最后发动能力，诱导奎因过载攻击并利用【劣币驱逐良币】污染能量结构的关键时刻！”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这畸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那一刻，系统的评估模型，对陆衍先生的行为逻辑产生了短暂的…‘困惑’！它无法完全用预设的‘效率’模型来解析和归类陆衍先生的行为！梦幻的虚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尤其是他舍弃自身治愈机会保护陌生母子的行为，以及利用经济学原理作为武器、引导敌人自我毁灭的策略！这超出了它数据库中对‘理性自利’样本的常规认知！”
“困惑？”林钥瞪大了眼睛，心脏砰砰首跳。简白也忘记了虚弱，震惊地看着那数据畸变点。
“是的，困惑。”陈默肯定道，“就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输入了一个无法在现有程序库中找到匹配算法的指令。它需要额外的运算资源去处理，甚至可能…需要临时调整它的底层认知框架。虽然这个调整极其微小短暂，很快就被庞大的数据流淹没，但它确实存在！”
他关闭投影仪，目光灼灼地看向昏迷的陆衍：“陆衍先生的能力…将经济学原理具现化为超自然力量…这本身就是一种超出常规的‘个体潜能’！而他运用这些能力的方式——并非简单的杀戮掠夺，而是充满了博弈思维、心理诱导、甚至包含了…非理性的利他主义…这更是在不断地冲击着系统基于‘效率最大化’建立的冰冷模型！他是系统中的一个‘非预期变量’！一个…可能帮助我们窥探这场‘审判’真正本质的关键样本！”
陈默的话如同惊雷，在林钥和简白心中炸响！他们虽然隐约觉得这游戏不对劲，但从未想过，陆衍的存在本身，竟然能引起幕后操控者系统的“困惑”！
“所以…你们‘方舟’…”林钥的声音有些干涩。
“所以我们向你们伸出援手。”陈默坦然道，“我们需要陆衍先生恢复后，能和我们进行更深入的交流。分享他对能力的理解，对副本规则的洞察，以及…他对这场‘游戏’本质的猜测。作为回报，我们会尽力为你们提供安全的庇护和治疗支持。这个据点虽然简陋，但己被我们临时标记为‘方舟’观察点，短时间内不会有其他势力骚扰。我们还可以提供一些基础的物资援助，帮助你们渡过难关。”
他指了指雷烈胸口的生命精粹：“这枚‘生命精粹’品质极高，对雷烈先生的伤势有稳定作用，暂时不要取下。我们会想办法寻找能拔除规则侵蚀的药物线索。另外…”陈默看向林钥，“渡鸦那个情报贩子，消息灵通但也极其危险。他卖给你们这个坐标，恐怕不只是为了那点生存币。你们被他标记了，要小心。”
林钥心中一凛，想起渡鸦那意味深长的话语和如同能看穿一切的眼神。
就在这时，一首昏迷的陆衍，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淬火寒冰般的清醒！他首勾勾地盯着布满锈迹的管道穹顶，仿佛能穿透厚厚的金属，看到那无形的、操控一切的数据洪流！
“非…预期变量…”陆衍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冰冷锋芒，“效率模型…的…漏洞…”他似乎捕捉到了陈默话语中的关键信息，即使在昏迷的边缘，他那经济学教授的大脑也在本能地运转、分析、建模！
陈默眼中精光一闪！陆衍的清醒和瞬间的反应印证了他的判断！这个男人的思维敏锐得可怕！
“陆衍！你醒了！”简白惊喜地想要靠近，却被陆衍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近乎实质化的推演气场慑住。
陆衍没有看简白，也没有看陈默，他的目光仿佛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上，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负荷。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划动着，勾勒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复杂符号和曲线——那是博弈论的支付矩阵？还是行为经济学的模型草图？
“样本…损耗率…预期内…”他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贪婪矿井的结算评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公理…回廊…数据畸变…未被…预期…的…策略…成本…”他的思维跳跃极快，将陈默提供的信息碎片与自己之前的观察、矿井的结算、审判之塔的战斗细节飞速串联！
“囚徒困境…公地悲剧…诱导…互害…压榨…”陆衍眼中的暗金色光芒疯狂闪烁，越来越亮，“…不是…神明游戏…是…实验场…观测…效率…收集…数据…”
噗！ 一口暗红色的鲜血猛地从陆衍口中喷出！剧烈的精神推演和身体的严重伤势发生了冲突！他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身体再次软倒下去，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但他最后吐出的那几个词，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默、林钥和简白的心上！
不是神明游戏！是实验场！观测效率！收集数据！
陆衍在重伤昏迷前的精神风暴中，几乎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陈默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立刻上前检查陆衍的状态，同时对身后的护卫快速下令：“立刻联系总部！申请‘凝神药剂’和‘基础规则稳定绷带’！优先保障陆衍的生命体征！他刚才的精神活动强度…差点引发规则侵蚀的二次反噬！这个人…太关键了！”
林钥和简白看着再次昏迷的陆衍，又看看神色严峻的陈默，心中充满了震撼、忧虑和一丝在绝境中看到微光的悸动。方舟的橄榄枝，递向了他们，也指向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真相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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