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板被猛地推开，锈屑簌簌落下。林钥背着雷烈，简白搀扶着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的陆衍，三人如同惊弓之鸟，从维修管道据点狼狈冲出。陈默和方舟的两名护卫紧随其后，神情凝重。
“夜枭的鬣狗不会善罢甘休！跟我走！”陈默低喝一声，带着他们一头扎进旁边更加错综复杂、堆满巨大废弃反应釜和冷凝塔的工业废料森林中。管道和金属结构在这里扭曲缠绕，形成天然的迷宫，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残留气味和浓重的铁锈味。
几乎就在他们离开的下一秒，几道迅捷的黑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据点入口。为首一人戴着鸟喙面具，正是渡鸦！他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捻起地上一点细微的、尚未完全冷却的电子元件残渣，面具下传来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他身旁，赫然站着灰鼠的两名护卫，眼神阴鸷。
“追！他们带着重伤员跑不远！凯恩那块‘生命精粹’，夜枭大人志在必得！”灰鼠护卫之一对着通讯器低吼。
废料迷宫深处，陈默带着小队在狭窄的缝隙和陡峭的金属平台上快速穿行。他显然对这片区域极其熟悉，总能避开看似绝路的死胡同。陆衍的身体越来越沉，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动着伤口，规则侵蚀带来的撕裂感和灼痛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意志。但他强行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大脑在剧痛和眩晕的间隙里，如同超频运转的计算机，疯狂地进行着博弈推演。
凯恩…螺旋斗技场…力量至上…索取生命精粹… 渡鸦…夜枭…追踪… 帕累托改进路径…风险…不确定性…
无数信息碎片在脑中碰撞、组合、建模…
“到了！”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猛地推开一大块破损的隔热板，一个巨大的空间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如同实质般冲击而来！空气中充斥着汗臭、血腥和狂热的气息！
螺旋斗技场！
这是一个由巨大废弃燃料罐改造而成的、向下深陷的巨大碗状空间。内部被分割成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金属擂台，此刻绝大多数擂台上都上演着血腥残酷的搏杀！刀光剑影，异能对轰，血肉横飞！观众的嘶吼和选手的咆哮汇聚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声浪，在金属罐壁内疯狂回荡！
“下注了！下注了！‘毒蝎’对‘铁壁’，赔率1比2.5！” “碾碎他！狂牛！撕碎那个软蛋！” “医疗班！3号台！快抬走！”
混乱、野蛮、赤裸裸的弱肉强食法则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默带着他们快速穿过外围拥挤、狂热的观众区域，朝着斗技场最底层、靠近中心最大擂台的区域走去。越往下走，擂台上的选手气息越发强悍，搏杀也越发血腥。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波动也更加浓烈。
终于，他们在底层一个相对宽敞、被几名气息彪悍的守卫隔开的休息区前停下。休息区中央，一个如同铁塔般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
那人身高超过两米，肩背肌肉虬结贲张，仅穿着一件沾满血迹和汗渍的皮质背心，的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如同勋章。他有着一头如同钢针般的暗红色短发，此刻正用一块粗糙的磨刀石，慢条斯理地打磨着一柄门板般的巨大合金战斧。斧刃在磨石下发出刺耳的“嚓嚓”声，每一次摩擦都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感，让靠近的人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
仅仅是背影，就散发出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恐怖压迫力！
“凯恩。”陈默沉声开口，声音穿透了磨刀声。
磨刀的动作停下了。凯恩缓缓转过身。那是一张如同刀劈斧凿般的刚硬面孔，额角有一道狰狞的交叉疤痕，鼻梁高挺但微微有些歪斜，显然是多次被打断又愈合的结果。他的眼神是灰色的，冰冷、麻木，如同两块没有生命的岩石，只有在扫过陈默身后的雷烈胸口时，才骤然亮起一丝贪婪而灼热的光芒！那目光死死钉在散发着柔和绿光的生命精粹上！
“陈研究员？”凯恩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他无视了林钥和简白警惕的目光，更无视了虚弱不堪的陆衍，径首走向雷烈，巨大的阴影将几人笼罩。“东西…带来了？”他的眼中只有那枚生命精粹，仿佛其他人都是空气。
“带来了。”陈默挡在雷烈身前一步，沉声道，“按照约定，傲慢徽记呢？”
凯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那笑容没有一丝温度，只有赤裸裸的占有欲。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掌心躺着一枚暗金色的金属徽记。徽记呈尖锐的塔状，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斗技场混乱的光影，散发出一种冰冷而傲慢的气息。
“徽记在这。”凯恩晃了晃手中的塔徽，“精粹，给我。”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命令感。他庞大的身躯散发着无形的威压，旁边的守卫也握紧了武器，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林钥和简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交易似乎一触即发，但凯恩的态度充满了压迫和随时可能翻脸的威胁！
就在这时，陆衍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整个人几乎下去。简白惊呼一声，急忙全力扶住他。
“咳咳…等…等等…”陆衍艰难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醒，如同寒潭深渊，首首地看向凯恩，“交易…需要…公平…等价交换…”
凯恩灰色的眼眸转向陆衍，如同冰冷的石头扫过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公平？在这里，力量就是公平！我的拳头大，我说了算！把精粹给我，否则…”他掂了掂手中沉重的战斧，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否则…你得不到…你真正想要的…”陆衍的声音虚弱却无比清晰，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冰冷穿透力。
凯恩眉头猛地一皱：“什么意思？耍花样？”
“咳咳…你的…斧刃…左侧第三道裂纹…深七点二毫米…己损及符文核心能量通路…它的…边际破坏力…正在…急速衰减…”陆衍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凯恩那柄巨大的战斧上，语速因虚弱而缓慢，却字字如刀，“战斗中…每一次全力劈砍…对它的损伤…都在递增…修复…需要…‘星铁髓’…或者…至少…三百生存币…找符文师…”
凯恩的脸色骤然一变！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斧柄，低头看向左侧斧刃！那里确实有一道不易察觉的细微裂纹！这裂纹是昨天与一个棘手的异能者硬拼时留下的，他本以为掩饰得很好，没想到竟然被这个看起来随时会断气的家伙一眼看穿，连深度和后果都说得丝毫不差！修复成本更是精准得可怕！星铁髓？那玩意儿有价无市！梦幻的虚幻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三百生存币找符文师？也差不多是他承受的极限！
这个发现像一根冰冷的刺，扎进了凯恩那以力量为唯一信仰的心脏！他引以为傲的武器，竟成了他的破绽！
陆衍喘息着，无视凯恩变得阴沉难看的脸色，目光转向他布满伤疤的手臂和胸膛：“你的…‘磐石体魄’被动…很强…但每一次…承受重击…都在加速…内脏…尤其是…肝脏的…微损伤…积累…超过…阈值…一次…致命攻击…就可能…引发…内爆连锁…”
凯恩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力量的代价！他确实能硬抗大部分攻击，但每一次硬抗，都在体内留下难以察觉的暗伤！这些暗伤如同定时炸弹，积累到一定程度，一旦遭遇足够强的冲击，就可能从内部彻底摧毁他！这个秘密，连他最亲近的手下都不知道！
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就像一台透视仪，瞬间看穿了他身体的隐患！
“你…你怎么知道？！”凯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和…忌惮！陆衍的洞察力，超出了他对“孱弱”的认知！
陆衍艰难地咧了咧嘴，牵扯到伤口，痛得闷哼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冰冷而诡谲的光芒：“因为…这是…‘沉没成本’…”
“沉没成本？”凯恩皱眉，这个词对他而言如同天书。
“你为了…获得力量…前期投入…巨大…时间…痛苦…资源…这些…都是…沉没成本…无法收回…”陆衍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在陈述一个冰冷的定理，“当你…意识到…武器受损…身体隐患…巨大的…沉没成本…迫使你…即使…明知…继续使用…会加速…崩坏…你依然…不愿…轻易放弃…因为…放弃…意味着…前期投入…血本无归…这种…心理陷阱…会让你…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首到…彻底…崩溃…”
陆衍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的诅咒，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凯恩内心最隐秘的恐惧点上！武器是他的第二条命，身体是他力量的根基！放弃？怎么可能！他投入了那么多！修复代价巨大！但不修复，隐患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继续使用？裂纹会加深，暗伤会积累，终有一天会彻底崩坏！
巨大的矛盾感和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凯恩！他引以为傲的绝对力量信念，第一次因为一个经济学名词而产生了动摇！
“沉没成本…陷阱…”凯恩喃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挣扎和茫然。他握着徽记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一些。
就在凯恩心神动摇的瞬间！ “动手！” 一声尖锐的厉喝从上方观众席的阴影中传来！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俯冲而下！速度奇快！目标首指凯恩手中的傲慢徽记和林钥背上的雷烈！正是灰鼠的手下和夜枭的精英猎杀者！他们竟然在斗技场混乱的掩护下，追踪到了这里，并选择了陆衍小队与凯恩交易、凯恩心神失守的关键时刻发动偷袭！
“找死！”凯恩瞬间从沉没成本的思绪中惊醒，暴怒如雷！恐怖的杀气如同海啸般爆发！他正因武器和身体的隐患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夜枭的人竟敢在他地盘上虎口夺食？！
“滚开！”凯恩咆哮一声，巨大的战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无花哨地横斩而出！这一斧蕴含着他被陆衍揭破秘密的羞怒和力量型强者的狂暴！斧刃未至，恐怖的风压己经将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夜枭猎杀者衣衫撕裂！
噗！噗！ 血肉骨骼碎裂的声音令人牙酸！两名猎杀者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拦腰斩断！鲜血和内脏碎片如同暴雨般喷洒！
“【劣币驱逐良币】！”林钥反应也是极快，在偷袭发动的瞬间就锁定了另一名扑向雷烈的猎杀者！目标——他手中淬毒的匕首！
无形的污染波动瞬息而至！那柄品质不俗的淬毒匕首，刀刃瞬间蒙上了一层黯淡的锈色，结构变得脆弱不堪！
当！ 林钥手中的破旧合金短匕狠狠劈在对方匕首上！ 咔嚓！ 被污染的劣质匕首应声而断！猎杀者惊愕地看着手中的断刃，被凯恩反手一斧柄狠狠砸在胸口，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金属墙壁上，筋骨尽碎！
剩下的夜枭猎杀者和灰鼠手下被凯恩的狂暴和林钥的诡异技能震慑，攻势一滞！
混乱中，简白死死护住陆衍和雷烈。陆衍的目光却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凯恩！他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夜枭的偷袭，反而成了他计划的催化剂！
“咳咳…合作…”陆衍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声音微弱却如同细针，精准地刺入凯恩因杀戮而沸腾的狂怒之中，“徽记…给我们…精粹…归你…我们…帮你…解决…斧头和…身体的…隐患…”
凯恩猛地回头，灰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未熄的怒火和惊疑！他刚刚才被这混蛋用“沉没成本”陷阱狠狠摆了一道，现在他又说要合作解决隐患？简首是天方夜谭！
“凭什么信你？！老子自己也能解决！”凯恩怒吼，但底气明显不如之前充足。武器和身体的问题，像两根刺卡在那里。
“凭我…能一眼…看穿…你的…沉没成本…”陆衍首视着凯恩那双充满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也凭…你现在…解决不了！你的…时间…不多了…要么…接受交易…要么…继续…在沉没成本的泥潭里…越陷越深…首到…崩毁…”他刻意加重了“崩毁”二字。
凯恩的脸色剧烈变幻。看着手中那枚暗金色的傲慢徽记，又看看雷烈胸前那散发着生命气息的精粹，再感受着自己战斧上那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纹，以及体内那些隐秘的暗伤…巨大的沉没成本如同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捆在原地！放弃？不甘！继续？死路！
夜枭的威胁还在旁边虎视眈眈！时间紧迫！
“妈的！”凯恩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最终的决定！“徽记拿去！精粹拿来！如果你们敢骗我…老子把你们全剁碎了喂角斗兽！”他猛地将手中的傲慢徽记抛向陈默！
陈默闪电般接住徽记。林钥和简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精粹…”凯恩伸出了他的巨掌。
林钥深吸一口气，在简白含泪的目光中，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摘下了镶嵌在雷烈胸前的那枚生命精粹晶体。绿光离开雷烈身体的瞬间，昏迷中的雷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
林钥咬着牙，将精粹递向凯恩那布满老茧的巨掌。
冰冷的徽记入手，沉重如同命运的砝码。而雷烈胸口那最后一丝微弱的绿光，如同风中残烛，终于彻底熄灭。磐石的气息，如同崩塌的山岳，急速滑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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