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像牛乳般泼洒在神医谷的山谷间，将错落的药田、蜿蜒的溪流都笼在一片朦胧之中。悬壶居的青石板路上凝着一层薄薄的露水，踩上去湿漉漉的，带着草木的清寒气息。
沈砚舟己经在谷口忙碌了半个时辰。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短打，裤脚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腿，沾了些许泥土。手里握着一支刻满符文的桃木笔，笔尖蘸着鲜红的朱砂，正沿着谷口那棵千年古松的根系，绘制着复杂的阵纹。
朱砂落在的泥土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暗红，随即亮起淡淡的金光，与松根深处渗出的微弱灵气交织，形成一道隐秘的光痕。他的神情专注，眉头微蹙，额角沁出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爹爹，这符纹像不像昨晚书上画的‘锁灵阵’？”沈墨渊牵着昭昭的手，站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小声问道。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短衫，领口别着一片晒干的夜光草叶子，是林素问给他别上的，说能驱潮气。
沈砚舟头也不抬，手腕翻转，桃木笔在泥土上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金光随之蔓延：“是‘隐灵阵’，比‘锁灵阵’更隐蔽，能把谷里的气息藏起来，像给神医谷盖了层看不见的被子。”他顿了顿，侧头看向两个孩子，目光柔和了些，“站远些，别靠近阵眼，灵气波动会着凉。”
昭昭被哥哥牵着，小身子微微前倾，鼻尖似乎闻到了空气中朱砂的辛辣气息，还有松针的清苦味道。她的小手被沈墨渊握得暖暖的，顺着哥哥的力道，能“看”到父亲弯腰绘制阵纹的轮廓——那是一种专注而沉稳的姿态，像药圃里深深扎根的老树。
林素问提着一个竹篮从薄雾中走来，篮子里放着几张黄符纸、一小罐特制的灵墨，还有几块用来稳固阵眼的青石。她穿着一身靛蓝色的布裙，裙摆扫过带露的草丛，沾了些细碎的草叶，发髻上的玉簪在薄雾中偶尔闪过一点微光。
“阵纹画得怎么样了？”她走到沈砚舟身边，放下竹篮，伸手递过一块干净的棉布帕子，“擦擦汗，清晨露重，仔细着凉。”
沈砚舟接过帕子擦了擦汗，指着古松根部那片己经成型的阵纹：“快好了，就差最后三个阵眼。用这青石镇住，再引溪水灵气过来，就能隐去谷里所有活物的气息，包括……昭昭的。”说到最后三个字，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扫过不远处的昭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林素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沈墨渊正蹲在地上，捡起一片带露的荷叶，轻轻放在昭昭的手心里：“妹妹你摸，荷叶的边边是卷起来的，上面的露水滑溜溜的，像小珠子在跑哦。”昭昭的指尖在荷叶上轻轻滑动，露水顺着叶片滚落，滴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她的小眉头微微动了动。
“但愿这阵能管用。”林素问收回目光，拿起竹篮里的黄符纸，指尖灵力微动，灵墨在符纸上迅速晕开，勾勒出“隐”“藏”“敛”三个古字，符纸边缘瞬间亮起淡淡的银光，“我把‘敛气符’贴在悬壶居的门窗上，里外呼应，更稳妥些。”
沈砚舟点点头，拿起一块青石，小心翼翼地嵌入阵纹的中心节点。青石接触朱砂阵纹的瞬间，发出“嗡”的一声轻响，一道肉眼难辨的金色光膜以古松为中心，迅速向西周蔓延，穿过薄雾，覆盖了整个神医谷的入口。光膜过处，空气中的灵气波动骤然变得平缓，连鸟鸣虫嘶都仿佛被吸走了几分，山谷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溪流声。
“成了。”沈砚舟首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长长舒了口气，“现在外面看过来，这里就是普通的荒谷，感应不到任何生气。”
沈墨渊拉着昭昭走过来，小手指着谷口的方向：“爹爹，我好像感觉空气变‘厚’了？就像隔着湿棉布看东西一样。”他年纪虽小，却对灵气波动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这是沈砚舟最近才发现的天赋。
沈砚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墨渊感觉很准，这就是‘隐灵阵’的用处，让坏人找不到我们。”他转向昭昭，蹲下身，平视着她，“昭昭别怕，有爹爹布的阵，没人能随便进来。”
昭昭的指尖在哥哥掌心轻轻捏了捏，又往父亲身边靠了靠。她虽然不懂“坏人”是什么，但能感觉到父亲语气里的坚定，还有那层“厚”空气带来的安稳感，像被暖玉手帕裹住的手，妥帖而温暖。
林素问正将“敛气符”贴在悬壶居的门楣上，符纸贴上的瞬间，发出极淡的银光，随即隐去不见。她贴完最后一张符，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院角那株老榕树的树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光下闪了闪。
“那是什么？”她走过去，伸手从树洞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布满灰尘的木盒，盒子巴掌大小，表面刻着模糊的花纹，像是被遗弃了很久。
沈砚舟和孩子们也走了过来。沈砚舟接过木盒，用袖子擦去灰尘，盒子表面的花纹渐渐清晰——那是一朵从未见过的花，花瓣呈六角形，中心刻着一个模糊的“瞳”字。他试着打开盒盖，“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应声而开。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片巴掌大的、己经干枯发黑的布料，布料边缘绣着一丝极淡的绯红色丝线，隐约能看出是某种华贵的锦缎。更奇特的是，布料上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阴冷而霸道的气息，与沈砚舟之前溯魂引时感受到的魔域气息隐隐相似。
“这是……”林素问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像是从某种衣物上撕下来的碎片，这气息……”
沈砚舟捏着布料的指尖微微收紧，目光沉沉：“是魔域的气息，而且品级不低。这木盒藏在树洞深处，被阵法掩盖了气息，应该是当年我们救回昭昭时，无意中带回来的。”他顿了顿，看向昭昭，声音低沉，“或许……这是她身世的第一丝线索。”
薄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悬壶居的院角。木盒里的黑色布料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那丝阴冷气息让空气都凉了几分。沈墨渊下意识地将昭昭护在身后，小脸上满是警惕：“这东西不好！爹爹快把它收起来！别吓到妹妹！”
昭昭被哥哥挡在身后，小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她虽然感受不到那阴冷气息，却能感觉到哥哥身体的紧绷，还有父母语气里的凝重。她的指尖在哥哥的衣角上轻轻蹭了蹭，像是在说“不怕”。
沈砚舟将布料放回木盒，重新盖好，收入怀中：“先收起来，等过了这阵再说。”他看向谷口的方向，薄雾己散，但那片被“隐灵阵”笼罩的空气依旧沉沉的，“不管这线索意味着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谷里的安宁。”
阳光越来越暖，驱散了薄雾，却驱不散那藏在安宁下的阴影。悬壶居的日常依旧继续，沈墨渊带着昭昭去药圃触摸晨露，林素问在厨房准备早饭，沈砚舟则拿着那木盒走进了药庐。
只是谁也没注意，当沈砚舟将木盒放在案上时，药庐深处那个青玉葫芦微微颤动了一下，表面泛起极淡的绿光，与木盒里的阴冷气息悄然对峙，又迅速隐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而昭昭的指尖，在触摸到望春藤新叶的瞬间，无意识地停留了很久，像是感受到了某种遥远的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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