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神医谷的石板路上凝着一层薄薄的露水，踩上去悄无声息地濡湿了鞋尖。悬壶居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暖黄的光透过薄雾，将离别的人影拉得长长的，像一幅浸在水汽里的水墨画。
昭昭站在谷口的老槐树下，月白色长衫被晨风吹得微微扬起，暖狐绒披风的流苏扫过脚踝，带来细碎的暖意。她背上的行囊沉甸甸的，里面装着林素问连夜准备的灵草包、沈墨渊的护灵符木匣，还有那本画满草药图谱的《基础医诀》。怀里的青玉葫芦贴着心口，传来熟悉的温润，像家人的手掌轻轻托着她。
林素问正替她理着披风的系带，指尖反复着结扣，仿佛要把所有的牵挂都系进这绳结里。她的眼眶红红的，却努力挤出笑意，声音软得像浸了晨露：“昭昭路上要记得添衣，山里比谷里冷。灵草要按时换，安神香睡前点半根，别像在家时总忘了……”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哽咽，连忙别过脸去，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昭昭伸出手，轻轻握住母亲微凉的指尖。她能感觉到母亲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捣药、刺绣留下的痕迹，每一寸都藏着温柔。她微微仰头，看着母亲泛红的眼眶，小脸上露出浅浅的梨涡，用指尖在母亲手心里画了个小小的圆圈——那是她们约定的“安心”记号。
“娘亲别担心，我会看好妹妹的。”沈墨渊站在一旁，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刚画好的探灵符，深蓝色的短衫领口沾着朱砂印，显然是凌晨爬起来赶制的。他把符纸塞进昭昭的披风口袋，指尖用力按了按，“这个探灵符能感觉到魔气，要是遇到不对劲的地方，就捏碎它，哥哥能感觉到！”他的鼻尖红红的，却倔强地挺着小胸脯，“我每天都会在谷口画传音符，你要是想我们了，就看看天上的云，那是我给你捎的信。”
昭昭抬手，替哥哥拂去脸颊上沾着的草屑。哥哥的脸颊热乎乎的，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她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急促又坚定，像药圃里破土而出的望春藤，努力向上生长。她把装着望春藤的木盒从行囊里拿出来，塞进哥哥手里，木盒的纹路硌着掌心，像在说“等我回来”。
沈墨渊接过木盒，紧紧抱在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木盒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吸了吸鼻子，突然抱住昭昭，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妹妹要快点回来，我会把药圃打理好，望春藤开花了就给你留着最大的那朵……”
昭昭被他抱得紧紧的，能感觉到他肩膀的颤抖和湿热的眼泪。她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指尖顺着他的发旋慢慢滑落，像无数个夜晚他哄自己睡觉时那样温柔。晨风吹过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替听不见声音的她回应这份牵挂。
沈砚舟背着一个更大的行囊站在稍远些的地方，青灰色的长衫被晨雾打湿了边角，却依旧身姿挺拔。他看着相拥的孩子们，眼底藏着不舍，却更多的是沉稳：“墨渊，该让妹妹走了，再晚山路就不好走了。”他走上前，将一个水囊递给昭昭，“这里面是灵泉水，渴了就喝，能提神醒脑。青云宗还有三日路程，跟着爹爹的脚印走，别偏离山路。”
昭昭接过水囊，指尖触到冰凉的壶身，里面的水却带着暖意。她点点头，目光落在父亲鬓角的白发上，那是这些年为她操劳添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她伸出手，替父亲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灵草。
林素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平安袋，袋口绣着艾草纹，里面装着安神的香料。她把平安袋系在昭昭的手腕上，绳结打得又紧又牢：“这个平安袋贴身带着，就像娘亲陪着你。到了青云宗，要听掌门和长老的话，好好学本事，别跟人起冲突……”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索性把昭昭搂进怀里，紧紧抱了抱，“我的昭昭要好好的，娘亲在家等你回来。”
昭昭靠在母亲怀里，能闻到熟悉的草药香和安神香混合的气息，那是“家”的味道。她把脸埋在母亲的衣襟上，轻轻蹭了蹭，像小时候撒娇那样，把这份温暖深深记在心里。
沈砚舟看了看天色，薄雾开始散去，远处的山路隐约可见。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昭昭的肩膀：“该走了。”
昭昭松开母亲的手，最后看了一眼站在槐树下的家人。母亲用帕子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流；哥哥抱着望春藤木盒，肩膀一抽一抽的；父亲站在最外侧，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却在她看来时，微微点了点头，眼底是鼓励和期盼。
她转过身，跟着沈砚舟踏上山路。披风的流苏在身后轻轻晃动，手腕上的平安袋随着脚步微微摆动，带来熟悉的触感。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望去——老槐树下的人影越来越小，暖阁的灯笼还亮着，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辰，在晨雾中闪着暖黄的光。
沈墨渊突然朝着她的方向大喊：“妹妹！我会画通感符了！你一定要回来啊！”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像一根线，紧紧系着离别的两端。
昭昭站在山坡上，朝着家人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晨露沾湿了她的睫毛，带来微凉的潮气，却挡不住眼底那点越来越亮的光。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为了能听见哥哥的喊声，能闻到母亲熬的药香，能看见父亲鬓角的白发，她必须向前走，走向那个传说中能治愈一切的仙门世界。
山风穿过树林，带来远处的鸟鸣和草木的清香。昭昭握紧怀里的青玉葫芦，跟着父亲的脚印，一步一步走进晨光里，将神医谷的暖情与牵挂，都轻轻装进了行囊，也装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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