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炭火的红光在昭昭那双熔金般的眼瞳中跳跃,折射出细碎、威严却又懵懂的光芒。她安静地躺在摇篮里,小小的身体被柔软暖和的云丝被包裹着,只露出一张苍白精致的小脸和那双半睁着的、茫然“注视”着上方的金瞳。世界对她而言,是永恒的寂静与黑暗,只有指尖传来的、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触碰,像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将她从虚无的深渊里轻轻拉拽出来。
这根丝线的另一端,牢牢系在沈墨渊小小的手指上。
西岁的沈墨渊,此刻正搬了个小杌子坐在摇篮边,小身板挺得笔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他放弃了所有玩闹的念头,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妹妹的脸,尤其是那双让他觉得“像太阳一样暖和”的金色眼睛。他的右手,始终小心翼翼地包裹着昭昭露在被子外的左手,将自己掌心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
“妹妹,” 他压低了声音,奶声奶气地,像是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俩才懂的秘密,“你看,这是哥哥新编的。” 他空着的左手,正笨拙地捻着几根翠绿柔韧的长生草叶。草叶在他胖乎乎的手指间穿梭、缠绕,虽然动作稚嫩,却带着一股认真的韧劲。不一会儿,一个比之前那个更圆润、更清晰的小蚂蚱雏形就出现在他掌心。草蚂蚱的触须微微翘着,仿佛随时要弹跳起来。
林素问端着一碗刚刚熬好、散发着清甜药香的温补米汤,轻手轻脚地走进暖阁。她一眼就看到了儿子那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心头不由得一软。她走近摇篮,将药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目光温柔地落在两个小人儿身上。
“墨渊,在给妹妹编小蚂蚱?” 林素问的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宁静的画面。
“嗯!” 沈墨渊用力点点头,小脸上满是自豪,献宝似的把刚有雏形的草蚂蚱举到昭昭眼前,虽然他知道妹妹看不见,“娘亲你看!这次编得像不像?等妹妹好了,就能拿着玩了!” 他一边说,小手指一边下意识地、非常轻柔地着昭昭的手背,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无声地询问:你看,哥哥在给你做玩具呢,喜欢吗?
就在他指尖的瞬间,林素问敏锐地捕捉到摇篮里极其微小的变化!
昭昭那只被哥哥包裹着的小手,食指指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勾动了一下**!幅度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同时,她那双茫然半睁的金瞳,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仿佛对那持续而温柔的触觉刺激做出了某种本能的、更深层次的回应!
林素问的心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连眼睫都不敢颤动,生怕是自己眼花。她看到儿子沈墨渊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和妹妹交握的手,小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仔细感受那微弱的信号。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母亲,乌黑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笃定的光芒,用气音认真地说:
“娘亲,妹妹…她知道了!她喜欢!”
不是疑问,是陈述。孩童的首觉纯粹而首接,他感受到了那微弱指尖勾动传递出的“喜欢”。
林素问只觉得一股暖流夹杂着巨大的酸楚涌上鼻尖。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墨渊…你…你怎么知道妹妹喜欢?”
沈墨渊歪着小脑袋,似乎觉得母亲的问题很奇怪。他伸出小指头,点了点昭昭那只被他握着的小手,又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妹妹的手在跟我说话呀!她勾勾我的手指,就是‘喜欢’!就像我高兴的时候会跳起来一样!” 在他简单纯粹的世界里,这种“指尖的语言”清晰明了。
林素问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看着儿子天真却笃定的脸庞,再看看摇篮中对外界呼唤依旧毫无反应、却唯独对哥哥的触碰有着微弱回应的女儿,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墨渊…是昭昭感知这个世界的唯一桥梁!是她在无边黑暗中摸索时,唯一能抓住的、带着温度的手!
“砚舟!” 林素问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她甚至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泪水,抱着那碗温热的米汤就冲出了暖阁,朝着药庐的方向疾步而去。
药庐内,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陈年书卷的气息。沈砚舟正埋首于一堆更加古老晦涩的玉简之中,试图从那些支离破碎的上古记载里,寻找关于“天弃之瞳”的只言片语,或是任何可能治愈六感闭锁的渺茫希望。他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沉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砰”的一声,药庐的门被推开。林素问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红,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与她怀中那碗温热的米汤上氤氲的热气交相辉映。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金瞳魔女劫烬魂昭三界“砚舟!砚舟!” 她快步走到丈夫面前,声音急促,“墨渊…是墨渊!昭昭…昭昭她能‘听’懂墨渊!”
沈砚舟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被打断思绪的疑惑,但更多的是被妻子眼中那奇异光芒所吸引:“素问?你说什么?慢慢说。” 他放下手中一枚布满裂纹的青色玉简。
林素问将米汤放在旁边,双手抓住沈砚舟的胳膊,语速飞快地将刚才暖阁里看到的一幕和儿子的“翻译”急切地描述了一遍:“…墨渊握着她的手,给她看草编的蚂蚱,然后昭昭的手指动了!墨渊说,那是妹妹在说‘喜欢’!砚舟,墨渊能感觉到!他能感觉到昭昭那微弱触觉里想要表达的东西!他是…他是昭昭现在唯一能‘沟通’的人!”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眼中是绝处逢生的巨大希望。
沈砚舟怔住了。他清俊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眼神锐利起来,如同医者抓住了关键的脉象。他反手握住妻子冰凉的手,沉声道:“走!去看看!”
夫妻俩几乎是跑回了暖阁。沈砚舟示意林素问噤声,他自己则悄无声息地走到摇篮边,凝神观察。
摇篮旁,沈墨渊依旧保持着那个专注的姿态。他己经编好了那个小草蚂蚱,此刻正用指尖捏着蚂蚱,极其轻柔地、一下下地触碰着昭昭的手背,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妹妹,小蚂蚱做好了,它想跟你玩…” 沈墨渊小声嘀咕着,眼睛紧紧盯着昭昭的脸。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昭昭手背的瞬间,沈砚舟和林素问清晰地看到,昭昭那只被哥哥握着的小手,无名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向上**抬了抬**!幅度很小,却清晰可见!与此同时,她那双茫然半睁的金瞳,瞳孔再次出现了那种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收缩**!
“看到了吗?砚舟!” 林素问激动地抓紧了丈夫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
沈砚舟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精光闪烁,连日来的沉重阴霾被这意外的发现撕开了一道口子!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平缓,温和地看向儿子:“墨渊,告诉爹爹,妹妹现在…想说什么?”
沈墨渊抬起头,小脸上满是认真。他指了指昭昭那只刚刚抬了抬无名指的小手,又指了指自己捏着的草蚂蚱,奶声奶气却无比肯定地说:“妹妹说…‘蚂蚱…碰碰…痒痒的…’。” 他皱着小鼻子,似乎在努力模仿那种细微的“痒痒”的感觉。
痒痒的!
一个简单的触觉感受词,却如同惊雷般在沈砚舟和林素问心中炸响!这绝不是巧合!墨渊的“翻译”,精准地对应了昭昭那微弱肢体语言所表达的、对外界最基础触觉刺激的感受!
沈砚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和狂喜。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覆盖在儿子和女儿交叠的小手上,感受着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命联结。他看向妻子,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决断:
“素问,昭昭的生机…她的世界…或许只能通过墨渊来打开了。墨渊…就是她的眼睛,她的耳朵…是她感知这世间万物的唯一途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儿子懵懂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赋灵光的脸庞上,郑重地补充道,“从今日起,墨渊,你要多陪在妹妹身边,多和她说话,多摸摸她的小手小脸…告诉她,花是什么颜色,风是什么声音,太阳有多暖和…好吗?”
沈墨渊虽然不能完全理解父亲话语里的沉重含义,但他听懂了“多陪妹妹”、“多说话”、“多摸摸她”。他立刻用力点头,乌黑的大眼睛里闪烁着被赋予重任的光彩,小胸脯一挺:“嗯!墨渊知道了!墨渊是妹妹的小喇叭!妹妹的小手手!” 他重新低下头,更加温柔地握紧昭昭的小手,仿佛握住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林素问看着这一幕,泪水无声滑落,但嘴角却弯起了一个多月来第一个真心的、带着希望的笑容。她轻轻依偎在丈夫身边,看着摇篮里那双倒映着炭火微光的金瞳,和守护在旁、如同小太阳般的儿子。绝望的坚冰在孩童纯真的暖意下,悄然融化。神医谷的暖阁,在这一刻,成了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碰撞交融的奇迹之地。而沈墨渊,这个懵懂的孩童,在命运无意的安排下,成为了横亘在无声深渊与喧嚣尘世之间,那座最温暖、也最不可思议的桥梁。
窗外,日影西斜,将神医谷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辉。药圃里的灵草在微风中摇曳,散发着宁静的生机。然而,在这份来之不易的温馨之下,沈砚舟眼底深处,那抹因古籍记载而生的忧虑,并未完全散去。他轻轻揽住妻子的肩膀,目光投向窗外沉静的远山,低声道:“素问,这几日,恐怕要劳你多费心照看谷内了。我需再去一趟‘万卷窟’,查些东西。另外…谷外…似乎有些不太平,前日里求医的散修,言语间提及魔域似有异动…”
林素问依偎着丈夫,闻言身体微微一僵,看向摇篮中安静的金瞳女儿,刚刚升腾起的暖意里,悄然渗入了一丝冰冷的隐忧。魔域异动…和这双被视为“灾劫之源”的金瞳…仅仅是巧合吗?神医谷的宁静,如同暴风雨前短暂的和煦,那潜藏的暗流,正无声地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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