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枯草掠过荒原,将裴明渊衣袍的下摆吹得猎猎作响。他手中的寒川剑在月色下泛着冷光,映得那张冷峻的侧脸愈发疏离,仿佛亘古不化的寒冰。
昭昭握紧青芽剑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金瞳死死盯着裴明渊,等待着那个迟来的答案。可他只是沉默,深邃的眼眸藏在月光的阴影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像极了在寒渊峰上传道时的模样——永远冷静,永远掌控一切,却从不让人窥探真心。
“你不敢回答吗?”昭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是因为血盟?还是因为仙门的压力?或者从一开始,收我为徒就只是一场算计?”
秦风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偷偷扯了扯裴明渊的衣袖,压低声音:“师父,跟她说两句吧,师妹这眼神……怪吓人的。”
裴明渊抬手挥开他的手,目光终于从昭昭身上移开,落到远处黑沉沉的山脉轮廓上,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仙门追兵三日内会抵达黑风山脉,你们往东南走,那里有座废弃的烽火台,可避过搜查。”
昭昭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金瞳中的怒火僵住,随即被更深的疑惑取代:“你到底想做什么?”
“照我说的做。”裴明渊没有回头,语气不容置疑,“秦风会给你们引路,他熟悉荒原的地形。”
“师父?!”秦风瞪大眼睛,“您让我跟他们一起走?那您怎么办?”
“我自有安排。”裴明渊淡淡道,指尖微动,一枚通体莹白的玉符飞到昭昭面前,“这是寒渊峰的传讯符,危急时捏碎,或许能保你们一线生机。”
昭昭看着悬浮在眼前的玉符,那是寒渊峰弟子的信物,她曾在无数个练剑的清晨见过师兄们佩戴。玉符上刻着寒渊峰特有的冰莲纹路,还残留着裴明渊清冷的灵力气息。她没有去接,只是冷冷地问:“这又是什么意思?怜悯?还是补偿?”
裴明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收回玉符,转而递给刚扶着沈墨渊坐起身的灵宝:“交给你。”
灵宝看看昏迷未醒的沈墨渊,又看看昭昭紧绷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心地收进怀里,火红的狐尾不安地扫着地面:“多谢……裴剑尊。”
“沈大哥怎么样了?”昭昭终于收回目光,快步走到沈墨渊身边蹲下,伸手探向他的脉搏。锁灵散的毒性虽解,但箭伤的灵力震荡还在,脉搏依旧微弱,脸色苍白得吓人。
“没事了,丹药起效了。”灵宝连忙说道,轻轻按住沈墨渊的伤口,九尾溢出淡淡的红光,小心翼翼地渡入灵力,“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养。”
昭昭这才松了口气,伸手将沈墨渊半扶起来,动作轻柔得不像刚才那个浴血奋战的魔女。暗紫色的衣袍沾了不少尘土和血迹,却掩不住那份下意识的守护姿态。
裴明渊看着这一幕,眸色微沉,转身对秦风道:“带他们去烽火台,路上小心玄清的人。”
“那您……”
“我引开追兵。”裴明渊打断他,语气简洁,“去吧。”
秦风还想说什么,却在接触到裴明渊冰冷的眼神后把话咽了回去,只能点点头:“知道了师父。”他转向昭昭,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尴尬,“师妹……哦不,昭昭姑娘,跟我走吧,再晚就赶不上宿头了。”
昭昭扶着沈墨渊站起身,没有看裴明渊,也没有回答秦风,只是对灵宝说:“我们走。”
灵宝立刻跟上,九尾依旧警惕地留意着西周。
三人沉默地穿过荒原,朝着东南方向的山脉走去。昭昭扶着沈墨渊的手臂,脚步沉稳,暗紫色的衣袍在夜色中如同融入阴影的蝶,只有金瞳偶尔闪过的微光,证明她并未真的平静。灵宝跟在身侧,火红的狐尾不时扫过地上的枯草,发出沙沙的轻响,目光却忍不住一次次回头望向那个站在荒原中央的白衣身影。
秦风走在最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看看,想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重重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夜风越来越大,吹得远处的枯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昭昭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没有回头,却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不是秦风的担忧,也不是灵宝的犹豫,而是裴明渊的。那目光复杂得像寒渊峰的冰湖,有她看不懂的沉重,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不舍。
“怎么了?”灵宝轻声问道,扶住她微微晃动的身体。
昭昭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扶着沈墨渊继续往前走。金瞳在夜色中亮了亮,将那句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你我师徒一场,从此恩断义绝,各不相欠。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也不必再追问。他有他的立场,她有她的宿命,从秘境中那道决裂的剑气开始,他们就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
裴明渊站在原地,看着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荒原的夜色中,首到那抹火红的狐尾彻底隐入黑暗,才缓缓收回目光。寒川剑被他收入剑鞘,发出清脆的“咔”声,打破了死寂。
“师父,真不跟他们一起走?”秦风去而复返,蹲在他身边画着圈,壹思田心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玄清那老狐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凭师妹他们三个……”
“他们走不了。”裴明渊打断他,目光望向西北方向,那里的夜空隐隐有灵光闪烁,显然是仙门追兵的方向,“玄清留了后手。”
秦风一愣:“那您还让他们往东南走?”
“东南方的瘴气能暂时掩盖魔气。”裴明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去烽火台接应,我去引开玄清的主力。”他顿了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泛黄的地图,递给秦风,“按这个路线走,能避开所有明哨。”
秦风接过地图,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师父您早就计划好了?”
裴明渊没有回答,只是纵身跃起,白衣身影如一道流星,朝着西北方向的灵光处疾驰而去,寒川剑的清越剑鸣在夜空中响起,瞬间吸引了远处所有的灵力波动。
秦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看东南方的黑暗,用力握紧地图,转身追向昭昭他们的方向。夜风卷着他的声音在荒原上飘散:“师妹!等等我!我知道有条近路!”
荒原上只剩下风声呼啸,月光将一切都染成冷冽的银白。刚才的血迹很快被风沙掩盖,仿佛从未有过一场激战,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灵力与魔气交织的气息,证明着这里曾有过一场短暂的重逢与别离。
昭昭扶着沈墨渊走进一片茂密的矮树丛,瘴气渐渐浓郁起来,带着刺鼻的草木腥味,将身后的月光隔绝在外。她能感觉到魔血在体内安稳流动,瘴气不仅没有伤害她,反而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秦风怎么还没来?”灵宝警惕地看着西周,火红的狐尾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照亮了眼前的路,“这瘴气好重,会不会有危险?”
“他会来的。”昭昭的声音很轻,金瞳在黑暗中如同两盏明灯,能穿透瘴气看到远处的景象,“裴明渊不会骗我们……至少在逃命这件事上不会。”
话音刚落,秦风的声音就从前方传来:“师妹!这边!”
三人循着声音穿过瘴气,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残破的烽火台矗立在山坳中,砖石斑驳,爬满了藤蔓,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雄伟。
“快进去!”秦风招招手,率先跳上烽火台的台阶,“里面有石室,能遮风挡雨,还能防妖兽。”
昭昭扶着沈墨渊走上台阶,经过烽火台残破的拱门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西北方向。那里的夜空,剑鸣与灵力碰撞的光芒正越来越亮,像一场盛大的烟火,在黑沉沉的天幕上绽放。
她知道,裴明渊在为他们争取时间。
这个认知让她心口一阵发闷,说不清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她转过身,不再回头,扶着沈墨渊走进石室,暗紫色的衣袍下摆扫过满地枯叶,留下一道决绝的痕迹。
灵宝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远处的灵光,将怀里的玉符握紧了些,火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石室里干燥而安静,秦风点燃了火堆,跳跃的火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拉得很长很长。沈墨渊还在昏睡,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昭昭靠在石壁上,看着跳动的火焰,金瞳中映着火光,却没有温度。她伸手抚摸着青芽剑的剑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裴明渊教导时的触感,冰凉而沉稳。
“别想了。”灵宝递过来一块干粮,在她身边坐下,火红的狐尾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带来一丝暖意,“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帮我们,我们现在安全了,这就够了。”
昭昭接过干粮,没有吃,只是看着火光发呆。
是啊,安全了。
从仙门围剿到青丘血战,从密道逃亡到荒原遇伏,他们终于暂时摆脱了追兵,有了喘息之机。沈墨渊的伤在好转,灵宝的力量在恢复,她的魔血也渐渐稳定。
可心里那片因六感缺失而空洞的地方,却似乎更空了。
秦风添了些柴火,看着沉默的两人,挠挠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火焰噼啪作响,将石室映照得温暖而宁静。窗外的风声渐渐平息,远处的剑鸣也消失了,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追杀从未发生。
昭昭终于咬了一口干粮,清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她看着火光中沈墨渊安稳的睡颜,看着灵宝小心翼翼为她处理手臂伤口的动作,金瞳中终于染上一丝暖意。
不管前路有多少追兵,不管裴明渊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是孤身一人了。
身边有可以托付后背的兄长,有生死与共的朋友,还有这双越来越明亮的金瞳,和体内奔腾不息的魔血。
这条路或许布满荆棘,或许注定孤独,但她会一首走下去。
为了活下去,为了守护,也为了弄清楚——这场始于金瞳的劫难,究竟会将她引向何方。
火焰渐渐小了下去,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属于他们的逃亡之路,也才刚刚启程。而在那遥远的荒原尽头,白衣剑尊的身影隐入晨曦,为这场暂歇的烽火,埋下了新的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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