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山脉的夜色比别处来得更沉。迷雾被月光染成淡银色，缠绕在枯枝间，像无数幽魂在游荡。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密林里，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灵宝走在最前面，发髻上的九尾狐玉簪散发着微弱的红光，指引着方向。传承觉醒后，她对青丘旧址的感应愈发清晰，火红的狐尾时不时竖起，警惕地扫过两侧的阴影：“传送阵就在前面的落星谷，按地图说，那里有青丘设下的守护阵。”
沈墨渊紧随其后，手里握着从穆长老药囊里找到的荧光草，淡绿的光芒照亮身前的路。他时不时回头看向昭昭，眉头微蹙：“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魔血又反噬了？”
昭昭落在最后，青芽剑的剑柄被她握得发烫。体内的魔血确实在躁动，像是被山脉深处的某种气息惊扰，顺着血脉啃噬着经脉，让她指尖泛起淡淡的黑气。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哑：“没事，老毛病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抬手按住沈墨渊的肩膀，金瞳骤然收缩：“别动。”
沈墨渊和灵宝立刻停住脚步，屏住呼吸。密林深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是野兽，是人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月光从树缝间漏下，照亮几道一闪而过的黑影，身上穿着仙门修士的服饰，腰间挂着玄清一脉的玉佩。
“是玄清的人！”秦风压低声音，握紧了腰间的短刀（虽然之前断了，但他找了把备用的铁刀），“看样子是巡逻的小队，大概有五人。”
灵宝的狐火在掌心悄然燃起，声音发颤却坚定：“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昭昭立刻否决，“你的气息容易被察觉。”她看向沈墨渊，“用。”
沈墨渊点头，迅速从药囊里掏出几个油纸包，里面是特制的迷烟。他指尖微动，银针穿过油纸，将迷烟精准地弹向黑影来的方向。迷烟遇风即散，带着淡淡的花香，不易察觉。
果然，片刻后传来几声闷响，脚步声戛然而止。秦风探头一看，低笑道：“搞定！沈大哥这手艺，比我的刀好用多了。”
沈墨渊刚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拉住灵宝往旁边一扑——一道凌厉的剑气毫无征兆地从树后射出，擦着灵宝的狐尾钉在树干上，木屑飞溅！
“谁？！”昭昭青芽剑瞬间出鞘，暗金色的剑光护住三人，金瞳警惕地扫视西周。
树影晃动，一道白衣身影缓缓走出，月光照在他身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寒川剑斜握在手中，剑尖还滴着露水，正是裴明渊。
“师父？”昭昭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握剑的手微微收紧。
裴明渊的目光落在她泛着黑气的指尖，深邃的眼眸中情绪复杂，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身让出身后的路，那里隐约可见一个被藤蔓覆盖的山洞。
三人都愣住了。他不是来追杀的？
“玄清在落星谷设了天罗阵，”裴明渊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你们现在过去，等于自投罗网。”
“你怎么知道？”昭昭冷声问，金瞳中的警惕未减。师徒反目后，她早己不敢再信他。
裴明渊没回答，只是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简，轻轻抛给沈墨渊：“这是破阵图。沿着山洞走，能绕到落星谷西侧的阵眼盲区。”
沈墨渊接住玉简，入手冰凉，上面确实刻着复杂的阵法纹路。他看向昭昭，眼神询问。
灵宝的狐尾不安地摆动，她能感觉到裴明渊身上没有恶意，却有一股沉重的悲伤，像压在心头的巨石：“他……好像没有骗我们。”
裴明渊的目光在灵宝额间的九尾莲印记上顿了顿，又转向昭昭，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要融入夜色。
“等等！”昭昭突然开口，青芽剑指着他的背影，“你到底想做什么？帮我们，还是想看我们送死？”
裴明渊的脚步顿住，月光照亮他半边侧脸，鬓角的发丝被风吹动。过了很久，他才低声道：“血盟未断，因果未了。”说完，身影一闪，便消失在迷雾中，只留下寒川剑的清冽气息。
三人面面相觑，都没明白他的意思。
“管他什么意思，这破阵图看着靠谱！”秦风拿起玉简对着月光看，“总比闯天罗阵强。”
昭昭看着裴明渊消失的方向，金瞳中闪过迷茫。血盟？因果？他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但眼下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她收起青芽剑：“按他说的走，小心有诈。”
山洞狭窄潮湿，石壁上长满了苔藓，散发着泥土的腥气。荧光草的光芒在洞里摇曳，照亮头顶倒挂的钟乳石。灵宝走在中间，时不时用狐火照路，火红的光芒映得她脸颊微红。
“这里好黑……”她下意识地抓住沈墨渊的衣袖，指尖微微发凉。
沈墨渊放慢脚步，轻声道：“别怕，有我在。”他另一只手拿着荧光草，刻意将光往她脚下照，“你看，地上没有陷阱。”
灵宝抬头看他，月光从洞口漏进来一点，刚好照在他认真的眉眼上。心跳莫名快了几拍，她连忙低下头，却没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
昭昭走在最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金瞳中闪过一丝柔和。但下一秒，她突然按住心口，闷哼一声——魔血的反噬突然加剧，黑气顺着指尖蔓延，眼前阵阵发黑。
“昭昭！”沈墨渊立刻回头，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回事？”
“老毛病……”昭昭咬着牙，强行压下翻涌的魔气，“别停下，快去找阵眼。”
沈墨渊眉头紧锁，从药囊里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进她嘴里：“这是爹娘特制的镇气丹，能暂时压制气血翻涌，你先顶着。”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流下，果然缓解了不少灼烧感。昭昭点点头：“走吧。”
穿过山洞，眼前豁然开朗。落星谷就在下方，谷底隐约可见淡蓝色的阵法光芒在夜色中流转，正是天罗阵。而西侧的山坡上，果然有一处被巨石遮挡的凹陷，那里的阵法光芒明显黯淡许多。
“找到了！”秦风兴奋地低呼。
就在这时，谷中突然传来玄清长老的声音，带着得意的冷笑：“裴明渊，你以为偷偷报信，他们就能跑掉？这落星谷，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三人脸色骤变，低头看去——只见裴明渊的身影出现在谷底，正被数十名仙门修士围住，玄清长老站在他对面，拂尘首指他的咽喉。
“他是故意引开追兵？”灵宝捂住嘴，眼中满是震惊。
昭昭的心脏猛地一缩，金瞳死死盯着谷底的白衣身影。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那句“血盟未断，因果未了”？
“别管他！”沈墨渊用力握住灵宝的手，指节发白，“他是仙门剑尊，不会有事的！我们快走，不能辜负他的掩护！”
昭昭咬了咬牙，转身冲向西侧的凹陷。没错，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们必须活下去，才能弄清楚所有真相。
谷底的打斗声越来越远，三人手脚并用地爬下山坡，来到巨石后的凹陷处。灵宝按照破阵图的指引，指尖凝聚起青丘灵力，轻轻按在地面的符文上。
“嗡——”
地面震动，淡蓝色的阵法光芒中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面幽深的传送阵。
“快进去！”沈墨渊推着灵宝和昭昭，“我断后！”
灵宝却拉住他，火红的眼眸里满是坚定：“要走一起走！”
就在三人即将踏入传送阵的瞬间，一道凌厉的灵力鞭突然从身后袭来，首取昭昭后心——玄清竟然摆脱了裴明渊，追了上来！
“小心！”沈墨渊想也没想，将昭昭和灵宝往前一推，自己转身用身体挡住了灵力鞭！
“沈大哥！”灵宝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昭昭猛地回头，只看到沈墨渊被灵力鞭抽中胸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衣，身体软软倒下。而玄清的狞笑声在身后响起：“一个也别想跑！”
传送阵的光芒骤然亮起，将三人卷入其中。昭昭死死抓住昏迷的沈墨渊，灵宝的狐火疯狂燃烧，三人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模糊，只留下玄清愤怒的咆哮在山谷中回荡。
迷雾深处，裴明渊拄着寒川剑半跪在地，肩头的伤口不断渗血。他望着传送阵消失的方向，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中却闪过一丝释然。
夜风吹过落星谷，卷起地上的血迹与落叶，仿佛在诉说着未尽的因果与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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