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废弃码头的铁皮棚顶上，像一万面破鼓同时擂响。林晓从腥臭的海水里爬上岸，肋骨疼得像插了把钝刀子。他吐出一口混着铁锈味的海水，右手死死攥着那个还在发烫的追踪器——阿强给的“礼物”此刻成了烙红的炭。远处，爆炸的火光把货轮残骸映成扭曲的骨架，黑烟裹着汽油味呛进喉咙。
“在那儿！”嘶吼穿透雨幕。两个黑影从集装箱缝隙里扑出来，手电光柱毒蛇般咬住林晓的眼睛。他翻身滚进生锈的龙门吊底座，子弹“铛铛铛”凿在钢梁上，溅起的火星烫着脸颊。跑！脑子里只剩这个字。污水灌进鞋里，每一步都像踩在烂泥潭。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拉枪栓的金属摩擦声。
斜刺里突然伸出只手，铁钳般箍住他手腕往暗处拽！林晓肘击后捅的动作做到一半，硬生生刹住——是阿强。男人湿透的头发黏在额角，花臂上的蛇眼在闪电中泛着冷光。他没说话，只把林晓猛地推进一个半埋在地下的排水管。铁栅栏“哐当”落下前，林晓看见阿强转身迎向追兵，手里的扳手划开雨幕，狠狠砸在第一个马仔的膝盖上。骨裂声被雷声吞没。
排水管尽头是废弃的船坞维修间。霉味混着机油和铁锈，浓得化不开。林晓背靠冰冷的铁门喘息，肋骨处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摸索着扯开衣襟，锁骨下方一片乌紫，皮肤下嵌着块扭曲的金属片——货轮爆炸时飞溅的弹片。血混着雨水往下淌，在布满油污的地面洇开暗红。
门外突然响起拖沓的脚步声，还有铁棍刮过地面的刺啦声。不止一个人。林晓屏住呼吸，指尖摸到腰间冰凉的弹簧刀。门把手转动了！他蜷进一堆沾满油污的帆布下，腐臭的气味冲进鼻腔。门缝透进的光被两个影子挡住。
“强哥说……清理干净。”一个声音含糊道，带着酒气。
“狐狸叔的人也在找这小子……”另一个声音迟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在帆布堆前停下。林晓能看见对方沾满泥浆的裤脚。他攥紧刀柄，指节绷得发白。就在那人弯腰掀帆布的瞬间——“轰！”维修间侧墙猛地炸开！砖石碎块像炮弹般喷射，气浪把两个马仔掀飞。浓烟中，刀疤脸拎着冒烟的霰弹枪跨进来，鳄鱼皮鞋踩碎地上的玻璃渣。
“小老鼠挺能藏。”刀疤脸踢开帆布堆。林晓暴露在枪口下，弹片还嵌在肉里，血顺着肋下滑落。刀疤脸的视线扫过他锁骨下的伤口，又落在他紧握弹簧刀的手上，忽然咧嘴笑了：“阿强给你刀，是让你往自己身上捅的？”他枪管一抬，指向林晓心口，“狐狸叔要见你。现在。”
“深海”的地下室弥漫着血腥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老狐狸靠在真皮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擦着一把猎刀。刀面映出林晓惨白的脸。他被迫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弹片还扎在肉里，每喘一口气都带出血沫。
“货轮炸了，”老狐狸开口，刀刃轻轻拍打林晓渗血的锁骨，“刀疤的人死了一半。”刀尖突然压进伤口边缘，林晓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阿强说，是你引来了缉私队。”老狐狸凑近，浑浊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可缉私队的行动记录里……有条子卧底发出的定位信号。”他猛地揪住林晓头发，迫使他抬头，“信号源，就在你跳海的位置。”
林晓瞳孔骤缩。是那块追踪器！阿强不仅嫁祸，还要把他钉死在叛徒的十字架上。剧痛和窒息感海浪般涌来，视野开始发黑。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边缘，他看见老狐狸身后墙上挂着的电子钟——23:47。
“我……”林晓从齿缝挤出声音，带着濒死的颤音，“我听见……刀疤哥打电话……说‘樱花’……”他艰难地吐出关键词，观察老狐狸每一丝肌肉的牵动。当“樱花”二字出口，老狐狸揪着他头发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接着说。”老狐狸松了手，声音像冰碴摩擦。
“他说……‘货吞了，人沉海’……”林晓剧烈咳嗽，血沫溅到老狐狸锃亮的皮鞋上，“我害怕……想跑……刚跳海……船就炸了……”他下去，像被抽了骨头。
死寂。只有电子钟秒针跳动的咔哒声。老狐狸盯着鞋面的血点，忽然把猎刀扔在茶几上。“给他处理伤口。”他对阴影里的手下吩咐，目光却像淬毒的针扎在林晓脸上，“明晚八点，‘红皇后’酒吧。山口组的‘樱花夫人’要见见你。”他拿起遥控器按下，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保险柜。老狐狸取出一块银色腕表扔过来。“戴上。迟到一秒……”他指了指林晓还在渗血的锁骨，“下次取出来的就不止弹片了。”
腕表扣上林晓手腕的瞬间，冰冷的金属激得他一颤。表盘是普通的计时界面，但当他被架出门时，余光瞥见老狐狸在遥控器上按了一下。表盘边缘亮起一圈极细微的红光，开始无声倒计时——23:5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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