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颂一夜未眠。
烟灰缸是空的，酒柜纹丝未动。他只是坐在那张昂贵的意大利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平板上那一行字。
“谨以此，献给所有被遗忘的匠心。”
那笔锋，锐利得像一把刀，带着一种不羁的、几乎是狂妄的傲气。
可那字里行间透出的情绪，却又沉重得像一声叹息。
这行字，和他那套疯狂的、充满了炫技和风险的方案，格格不入。
也和他那张总是带着轻浮面具的脸，格格不入。
赫连颂第一次发现，他完全看不透一个人。
这种失控感，让他烦躁。
他扯开领带，关掉平板，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天际线泛起了一抹鱼肚白，巴黎这座城市，正从深蓝色的梦境中，缓缓苏醒。
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己经坐在车里，翻看今天的第一份晨报。
今天，他却鬼使神差地，只想出去走走。
塞纳河的清晨，被一层乳白色的薄雾笼罩着。
河水安静地流淌，带着一种未被惊扰的慵懒。远处的桥梁和建筑，在雾气中变成了模糊的剪影，像一幅尚未干透的水彩画。
赫连颂没有穿他那身标志性的西装，只套了件深灰色的羊绒衫，双手插在裤袋里，沿着河岸，漫无目的地走着。
冷冽的、带着湿气的空气吸入肺里，让他那根绷了一夜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就在这时，他的脚步，停住了。
不远处，一个同样穿着运动服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倚着河边的石栏，做着拉伸。
身形修长，线条流畅，即便隔着一层薄雾，那股子鹤立鸡群的劲儿，也藏不住。
是纪云庭。
赫连颂的眉心，下意识地蹙了一下。
他转身想走，却又觉得这像是在落荒而逃。
就在他迟疑的这一秒，纪云庭己经结束了拉伸，转过身来。
西目相对。
隔着几米远的、流动的晨雾。
纪云庭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赫连颂，那双桃花眼在雾气里，显得格外清亮，也格外疏离。
昨夜那场激烈的、几乎撕破脸的争吵，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最终，是赫连颂先开了口。
他没有道歉，也没有提昨晚的事。
他只是看着河面，像是在探讨一个纯粹的技术问题。
“你方案里提到的那套丹麦的光影捕捉系统，响应延迟是多少？”
纪云庭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零点零三毫秒。”他很快回答，声音在清晨的空气里，干净而清晰，“但需要现场加装三台独立的信号增强器，才能保证在巴黎大皇宫那种复杂的电磁环境下，绝对稳定。”
赫连颂点了点头，又问：“备用方案呢？如果主系统宕机。”
“备用方案是切换到预录制的全息影像，同时舞台后方的实体布景会用最快的速度升起。视觉上可以做到无缝衔接，但沉浸感会打折扣。”纪云庭对答如流，“切换时间，取决于后台工作人员的反应速度，我预估在三秒之内。”
赫连颂沉默了。
他发现，纪云庭那个看似天马行空的方案，背后是滴水不漏的逻辑和周密到可怕的风险预案。
他根本不是在异想天开。
他是真的，把这一切都当成了一场必须打赢的战争，在部署。
赫连颂忽然意识到，自己昨天那句“喧宾夺主”，或许真的带有偏见。
而纪云庭，也从赫连颂这些专业到堪称刁钻的问题里，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这个男人，并非完全不懂艺术。
他只是习惯了用审视风险的眼光，去解构一切。
晨雾，似乎散去了一些。
两人之间的那堵墙，也悄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风险还是太高。”
赫连颂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最根本的顾虑。
这己经不是在下达命令，而是在……探讨。
纪云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艘观光船正从远处缓缓驶来，划破了宁静的水面。
他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却像一缕阳光，刺破了晨雾。
“赫连总。”
他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难得的、非工作状态下的认真。
“最大的风险，不是失败。”
他转过头，迎上赫连颂投来的、复杂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是平庸。”
平庸。
这两个字，像两颗被精准投掷的石子，狠狠地，砸进了赫连颂那片波澜不惊的心湖里。
他主导过上百个项目，投资，并购，重组……它们每一个，都以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告终，为家族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它们精准，高效，万无一失。
但……有人记住它们吗？
它们留下了什么？
除了财报上一串冰冷的、不断增长的数字，什么都没有。
赫连颂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不可闻地，停滞了一瞬。
他忽然想起了纪云庭方案最后的那行字。
“献给所有被遗忘的匠心。”
他第一次觉得，或许，他和纪云庭追求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成功”。
晨雾，彻底散尽了。
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塞纳河面。
赫连颂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纪云庭一眼，那眼神里，所有的审视、冰冷、对立，都暂时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方案，先放我这里。”
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背影，一如既往的挺拔，只是那步伐，似乎比来时，沉重了半分。
当天下午，项目组的每周例会。
会议室里，气氛严肃。
当流程进行到压轴展品“锦绣山河”的最终方案确认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主位上的赫连颂。
他们都听说了昨晚那场不欢而散的争吵。
所有人都默认，纪云庭那个“离经叛道”的方案，己经被彻底枪毙。
负责汇报的策划总监，正准备打开官方A方案的PPT。
“等等。”
赫连颂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打断了流程。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他将纪云庭那个平板，和策划总监的平板，并排放在了会议桌的中央。
“关于压轴部分，我们现在有两个方案，A和B。”
赫连颂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
“现在，我想听听所有人的意见。”
一瞬间，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着那个被赫连颂亲手放到台面上的B方案，像是在看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忽然死而复生。
赫连颂，第一次，在他主导的项目里，给了另一个人的方案，一个平等的、正式的“身份”。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搞错仇人后，京圈太子爷护我发疯》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SZJ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