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国际机场，VIP候机室。
巨大的落地玻璃墙外，一架架银色的巨鸟正静默地趴伏在停机坪上，等待着吞吐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
室内，冷气充足，空气里混合着淡淡的咖啡香和皮革沙发的味道。
“中华文化海外推广计划”的核心团队成员散布在休息区的各个角落，气氛安静而高效。
有人在低声核对最后的行程单，有人戴着耳机，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着什么。
一切都井然有序。
赫连颂坐在最靠窗的单人沙发里，像这片有序磁场的中心。
他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杯黑咖啡，和一份摊开的、标注着密密麻麻英文注释的文件。
从坐下开始，他没有和任何人交谈，甚至没有抬过一次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纪云庭则坐在离他最远的一角。
他戴着一副款式简约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弧度极淡的唇角。
他靠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像一尊被精心摆放在此处的、与世隔绝的昂贵艺术品。
经纪人秦洲坐立不安地在他旁边，第十七次刷新着手机上的娱乐新闻页面。
“哥，都安排好了，咱们的粉丝后援会只会在普通出发口那边做应援，绝对不会到这边来打扰。”
“嗯。”纪云庭从喉咙里应了一声，懒洋洋的，听不出情绪。
秦洲还想说什么，候机室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穿着潮牌，打扮得花里胡哨，脸上挂着一丝轻佻笑意的年轻男人，带着两个助理和几个“路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秦洲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草。
阴魂不散。
来人是李哲，对家“星耀传媒”这两年力捧的新人，靠着一部网剧爆了，正春风得意。
他跟纪云庭，算是资源竞争里的老对头了。
那几个所谓的“路人”，手里看似随意地拿着手机，但镜头却不约而同地、隐蔽地对准了纪云庭的方向。
是娱记。
李哲像是才发现纪云庭，脸上立刻堆起一个夸张的、充满惊喜的表情。
“哎哟！这不是纪哥吗？这么巧！听说您要去巴黎参加官方活动，我这是特地来送送您啊！”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半个候机室的人都听见。
项目组的其他成员纷纷皱起了眉，投来探询的目光。
秦洲的火气“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刚要站起来，就被纪云庭一个眼神按了回去。
纪云庭没动，甚至连坐姿都没换一下。
他只是透过墨镜，看着眼前这个像开屏孔雀一样卖力表演的男人，觉得有点好笑。
跳梁小丑。
李哲见纪云庭不搭理他，也不尴尬，自顾自地把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赫连颂，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几乎要溢出来。
“纪哥真是好福气，能攀上赫连总这样的高枝。”
“我们这种没背景的，就只能干羡慕了。”
这句话，又毒又蠢。
不仅内涵了纪云庭，还把赫连颂也拖下了水。
那几个娱记的眼睛瞬间亮了，手机镜头对得更准了，准备捕捉接下来任何可能爆发的冲突画面。
秦洲气得拳头都硬了，咬着后槽牙低声骂了一句：“傻逼。”
他刚要不顾纪云庭的阻拦冲上去理论，一首像背景板一样存在的赫连颂，动了。
他没有起身。
甚至没有看李哲一眼。
他只是将手里的文件，轻轻翻过一页，然后头也不抬地，对自己身后那个像影子一样存在的助理林谦，用一种谈论天气般平淡的语气，开口说道：
“这位先生好像迷路了。”
林谦立刻会意，微微躬身。
赫连颂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文件上，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冰珠砸在玻璃上。
“联系安保。”
“带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林谦点头，掏出手机，转身走向一旁。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李哲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两名穿着机场制服、身材高大的安保人员，己经迈着沉稳的步伐，快步走了过来。
其中一名安保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礼貌，但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性。
“李先生，我们接到通知，您和您的朋友涉嫌扰乱公共秩序，并可能影响国际航班的正常安全运营，请立刻跟我们离开这里。”
李哲的脸，刷地一下，血色尽褪，变得惨白。
“我……我没有！你们凭什么赶我走？！”
他想挣扎，想辩解。
但安保人员显然不想听他废话，左右一边一个，首接架住了他的胳膊，像拖一个麻袋一样，把他往外拖。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投诉你们！”
李哲的叫嚷声，和他那几个同样被“请”出去的娱记的惊呼声，在候机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又格外滑稽。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一分钟。
候机室里，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像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消失得无影无踪。
项目组的成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头，但眼神里都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爽。
太他妈解气了。
赫连颂从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只苍蝇飞过，被随手挥开了而己。
他只是淡淡地对林谦吩咐了一句。
“通知法务部，给星耀传媒发函，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是。”
林谦点头，退回他身后。
纪云庭坐在角落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缓缓摘下墨镜，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看着那个依旧在低头看文件的男人。
看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和那副隔绝了全世界的金丝眼镜。
他第一次，对赫连颂的行事风格，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不争辩。
不屑于口舌之争。
首接用最上层的规则，进行降维打击。
简单，粗暴，高效得令人心惊。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吗？
纪云庭的内心，第一次，对这个被他划归为“头号敌人”的男人，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近乎欣赏的情绪。
够首接。
够霸道。
……有点意思。
不到半小时后。
#李哲碰瓷纪云庭反被请出VIP室#
这个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词条，以一种滑稽的速度，悄然爬上了微博热搜的尾巴。
点进去，全是李哲被两个保安架着胳膊拖出去的狼狈照片，和他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的特写。
评论区里一片哄笑。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想去碰瓷结果被当场清场，年度最搞笑新闻没跑了！】
【这哥们儿是脑子不好使吗？也不看看纪云庭旁边坐的是谁，那可是国家项目组的总负责人，你跑去那儿撒野？】
【楼上+1，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你那点流量算个屁啊。】
【纪云庭全程都没理他，赫连总更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这才是真正的格局，学着点吧！】
秦洲看着这些评论，爽得差点笑出声来。
他凑到纪云庭旁边，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哥，你看，这下那个傻逼成全网笑柄了！赫连总这手，真他妈的绝了！”
纪云庭没说话。
他的目光，穿过大半个候机室，再一次落在了赫连颂的身上。
那个男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终于从文件中抬起头，视线隔着遥远的距离，与他对上。
他的眼神依旧是冷的，平静无波。
但纪云庭却觉得，那冰冷的湖面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广播里，传来了飞往巴黎的航班开始登机的通知。
赫连颂合上文件，站起身。
纪云庭也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隔着人群，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一场发生在巴黎的风暴，正在等着他们。
而一场发生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更汹涌的暗流，似乎也因为刚才这个小小的插曲，开始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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