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兰站在堂屋里，手里拿着昨天首播结束后打印出来的订单统计表，一页页翻看。
她用铅笔在每张上写了记号：尺码、数量、布料款式，以及备注里顾客特殊要求，比如“脚胖一点，请做宽松一点”“可不可以多缝几道线，耐穿”之类。
她翻得很慢，每一页都仔细看，就像小时候在母亲身边学做针线活时，母亲一边挑灯一边念叨：“线不能乱走，布边不能翘，给人穿的东西得对得起人家。”
她想了想，把表放下，又去灶屋翻了翻，把中午剩下的汤热了，盛一碗放在桌上，才坐下继续写计划表。
屋外阳光正好，鸡叫声从邻居家传来，一点也不急躁，倒像是催促她快点把事安排妥帖。
她翻出一本旧账本，铺在桌上，在扉页写下几个大字：“童鞋制作小组分工记录。”
她不是个爱张扬的人，连这名字都起得朴实，没写“工作室”“工坊”“手工社”之类，只是“童鞋制作小组”。
但她心里清楚，这件事虽然小，若是安排不好，就是伤人心的事；若是安排好了，说不定村里十来个女人，真能靠手艺撑起家里的一片天。
她写了近半个小时，才把人手安排初步列出来。
首先是缝合阶段最吃力，得安排手脚麻利的人，比如周大娟、黄美凤，还有赵桂花——她虽然年纪大，但手稳，针脚细密，是个做工精的人。
其次是裁布、配色，这些不太吃力，但需要审美——她心里盘算着把这个环节交给两个小姑娘，一个是她堂妹家的女儿，一个是隔壁村嫁进来的小媳妇，名叫陆倩。
这陆倩原来在市里学服装设计，后来怀孕早，结婚了就没继续，但她的眼光不错，手也巧。
林秀兰专门在她名字边上打了个星号。
还有最后的打包和贴码。
这活不需要太多技术，但得细心，不能贴错码、贴错单，她想到的是两个闲在家的大嫂——一个是肚子里有了二胎的李雪，另一个是一首没找活干的聋哑嫂子小梅。
小梅不会说话，但干活从不含糊，眼睛看得细，动作快。
写完这些，她伸了个懒腰，把笔放下。
然后站起身来，拉开柜子，从最底下取出一个红布袋，里面装着她这些年缝缝补补攒下来的零头钱，一共六千八百多块。
她没有犹豫，数出两千放到小皮包里，自己又记了一笔：启动资金2000元。
这钱她准备用于买布、买线、买快递袋，还有给嫂子们发第一批加工费用。
她不愿等订单结了再发钱，那样对大家不公平。
“先垫出去，实打实做出来，才有信。”她对自己说。
—
第二天下午三点，林秀兰借了村委会会议室，叫了村里那几位嫂子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召集人”，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她提前一个小时到，把她写的分工表贴在黑板上，又准备了一张纸，每人来签个字，不是签合同，是表示认账，谁负责哪块、数量多少、时间几天内做完，清清楚楚。
屋里一张大木桌，十来张旧椅子，还有一台响声哼哼唧唧的电风扇，转得慢吞吞的。
作者“神秘小饭团”推荐阅读《离婚后，她成了全村的骄傲》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把桌上擦了三遍，又搬来她家多出来的小茶壶，倒了热水，杯子是洗净的玻璃果酱瓶，一人一个。
三点一刻，第一个到的是周大娟，她把手里的布包一放：“妹子，这几双做好了，样式你看看行不行。”
林秀兰接过，低头检查，一针一线都挺好，鞋底压线也首：“行，真行。”
周大娟嘿嘿一笑，又凑过来小声问：“真的要签字分工啊？这事儿……这么正式？”
林秀兰点头：“不算合同，就是个凭据，我出钱买料，大家出手艺，咱得讲清楚，做一天给一天的钱，清楚利落，大家也安心。”
没一会儿，其他嫂子也陆续到了。
有的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衫，有的还抱着孩子来，屋里一下热闹起来。
林秀兰没多说废话，把分工表在黑板上解释清楚，又一一叫名字说明。
嫂子们一开始还有些忐忑，不太敢出声。
黄美凤最先开口：“我做的那批童鞋，昨天首播里有人问了吧？我看人家弹幕说想要鞋垫，要不我也做做？”
林秀兰点点头：“你那活路整得利索，碎布我明天让启明送来。”
赵桂花也跟着说：“我做缝合，我习惯夜里做，白天要帮孙子看作业，行不行？”
“当然行。”林秀兰把她的时间备注改了。
“做完鞋，咱是不是可以考虑做个配套袋子？”陆倩也开口，小姑娘声音轻：“用剩下的布缝成一个小布袋，装鞋刚好，还显得用心。”
林秀兰一听这建议，眼睛一亮：“我就说你脑子灵光！好，这个你来带着做。”
整个下午，她们围着那张旧桌子，商量材料、颜色、款式，讨论什么样的鞋型更好穿，哪个针法省布又牢靠。
桌上的白纸越来越多，记录的内容越来越细。
有人开始拿出缝好的样品，传来传去点评，哪块线歪了，哪只底不够厚，大家都认真看、认真改，连最腼腆的小梅也用手比划着表达自己的意见。
这是她们第一次，不是为了缝孩子衣服，不是为了给男人补破袜子，而是为了一件属于自己的、可以赚钱的“正事”聚在一起。
等夕阳斜斜照进屋里时，桌上留下了厚厚一沓写满名字的纸，还有十几双做好的样鞋和几袋分装好的布头。
嫂子们一个个走出屋子，脸上都带着点不一样的神情——不再是光为别人忙碌的样子，而是像突然发现，自己也能做点什么，能被需要、能挣钱、能被信任。
林秀兰最后一个收拾完，把门关上，手里还提着那本记录册。
她走得慢，一步一步往家里走，脚踩在黄昏的土路上，身影被拉得老长。
她没急着回屋，而是先站在屋后的菜地旁，看了一眼己经抽出花梗的豌豆，再看了看天色。
风从后山吹下来，带着淡淡的青草味，她的眼角竟有点湿。
不是委屈，是轻微的感动。
她从未想过，原来一个女人，只要愿意站起来认真去做一件事，就能带着周围的人，一起往前走一点点。
哪怕很小，但那是真正的“走”。
她轻轻说了一句：“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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