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兰站在“秀兰手工坊”的门口，抬头望着那块崭新的招牌，心里酸酸地涨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块牌子是老木匠王顺来帮忙做的，用的是村后山上一棵倒掉的老槐木，木头本身带着些年份的痕迹，但打磨上漆之后，反倒显得古朴厚实，字是镇上一个做毛笔字出身的老先生亲自题的。那几个“秀兰手工坊”字，一笔一划，苍劲有力，也算给这个小院子添了几分气派。
开张的这天没有锣鼓喧天、也没有彩旗招展，林秀兰甚至没通知太多人，只有几个熟识的村民、帮过她的几个加工客户，还有镇上的李国华，以及她那两个孩子——芳芳和强子。
芳芳特地穿了那条粉色连衣裙，是上个月林秀兰做首播的时候，有个粉丝送的。她站在小院门口给来的人发糖，笑得像个小大人。
强子则像往常一样黏着姥姥，蹲在门槛边，用小树枝拨弄地上的石子，看上去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今天人这么多，也不明白妈妈为啥一早就把他喜欢的拖拉机藏起来，说是怕“扎到人”。
林秀兰从早上西点就开始准备，一口煤炉、一锅小米粥、几盘咸菜，一张木桌搭在小院正中央，上面整整齐齐摆着成品布艺，有绣花香囊、有手工布包、还有几样刺绣围裙。全是她这半年带着几个村妇一点点做出来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扎着她们的日子。
李国华穿了件米灰色的亚麻衬衫，比起往常干部作风多了一份亲和。他站在人群中，不说话，只是悄悄把秀兰灶台后那口煤气罐重新摆正了些，又伸手帮忙扶了扶歪掉的灯线。
“这地方收拾得真不赖。”他说话声音不高，但语气里透着实在，“跟镇上那些文创小店也不差多少。”
“差远了。”林秀兰笑了笑，“我这儿就是个能缝缝补补的作坊，不比你们镇上的‘咖啡加书’那一挂。”
李国华没再争辩，只点点头，嘴角含着一点笑意。两人没再说话，却站在门口并排站了好一会儿。来人进来，他礼貌地点头让开，让林秀兰接待。
来的人不少，有村里女人，也有远一点村的加工户，还有几个看过她首播的网友——真是从县里赶过来的。林秀兰没想到这些素未谋面的人，竟真的愿意驱车来看看她的小作坊，甚至带着孩子、带着好奇和尊重。
她亲自端茶送水，还安排几位村妇把成品讲给来人听。每介绍一个产品，她都不夸张渲染，只讲它是怎么做出来的、用了几天、谁参与了——语气温和，细节真实。
中午，大家就地围坐在小院吃饭，糯米鸡、腊肉炒芹菜、黄豆炖猪蹄，都是村里几个手艺好的嫂子帮忙烧的。饭菜端上来时，热气腾腾，锅巴焦香，把在场人馋得首咽口水。
“林秀兰，你这手工坊啊，不止是个挣钱的地方了。”王顺来一边嚼着红薯干，一边感慨，“这院子有烟火气，有头有脸，能留得住人。”
林秀兰低头抿了一口水，没说话。她知道王顺来那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夸。
她想起几个月前，小院杂草疯长、灶台塌陷、砖缝里冒蚂蚁的模样，那时候她带着两个孩子回来，连米都是跟娘家母亲凑的，如今，门口有人主动帮她招呼客人，小院有了进出的脚步声，还有外村人托人来打听合作。
她知道，日子开始变了。
忙完一整天，傍晚时分，客人走得七七八八，芳芳累得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强子依旧满院子跑。
林秀兰脱下围裙，双手有些发酸。她把布包收进屋里，顺手从厨房的缸里舀了点水，坐在门槛边慢慢洗脸。水是凉的，脸上的汗渍被一冲，一下清爽了不少。
“今天辛苦了。”李国华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低而稳，“这个开始挺好。”
她点了点头，回头冲他笑：“不过就是个开始，还远着呢。”
李国华靠着槐树站着，月光落在他的肩上，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林秀兰低头洗完手，起身时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个保温瓶。
“这是……？”
“山上的菊花，我泡了一点茶。你这天跑得太勤，小心上火。”他把保温瓶递过来，神情认真，“就当是我这个‘乡镇挂职干部’的一点心意。”
林秀兰接过来，杯子温热，握在手心里，说不出的安心。
“谢谢你，李国华。”她轻声说，目光坦然。
他点头：“你值得更好的生活，咱们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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