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把海水的腥气吹进了闸北精神病院的铁门，陆九渊和沈红缨一前一后穿过锈蚀的长廊。这里的灯管闪得厉害，像是随时会熄灭。
他们没说话，脚步声被地板吸得干干净净。
“父亲”在观察室里等他们。
那是个瘦削的男人，穿着病号服坐在角落，背对着门，手里握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边角己经卷起，像是被人反复翻看过无数次。
陆九渊站在门口，手搭在腰间枪上，指节发白。
他本该对这张背影无比熟悉，可此刻却觉得陌生得像是一具空壳。
“你来了。”那人开口，声音沙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沈红缨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位置，右手藏在袖口里，指尖贴着钢笔尾端。她没有动，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墙角的监控探头——它正缓缓转向他们。
“你是谁？”陆九渊问。
男人缓缓转过身，露出半张脸。左肩有一道旧伤疤，深褐色，像是子弹穿过的痕迹。
沈红缨瞳孔微缩。
那是容晞月的疤痕。
“我是你父亲。”男人说。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像是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慢慢收紧。
陆九渊没动，但喉结动了一下。
“我小时候最喜欢听你唱《茉莉花》。”男人轻声道，“你总爱趴在我膝盖上，哼着调子睡觉。”
陆九渊耳垂开始刺痛，虎牙疤痕也跟着发热。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听那旋律。
“别听。”沈红缨低声提醒。
男人笑了：“你们不信？”
他站起身，走向桌上的玻璃罐，里面装满了记忆提取液，液体泛着诡异的蓝光。他伸手进去，指尖刚触到液体，整个房间忽然剧烈震动。
画面在液体中浮现出来。
吴长林被绑架的那一幕。
他挣扎、呼喊、最后被拖进一辆黑色轿车。车窗上，隐约能看到一只鎏金铃铛，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沈红缨眯起眼：“这……是实时影像？”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得可怕：“你以为这只是回忆？”
陆九渊猛地拔出枪，对准男人胸口。
“你是谁！”他怒吼。
男人不躲，反而笑了：“你不是一首在找我吗？现在找到了，却不敢认了？”
沈红缨忽然上前一步，抽出钢笔，毫不犹豫地刺入男人左肩旧伤。
血溅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袖口。
男人闷哼一声，没有叫出声，只是脸色变了变。
沈红缨拔出钢笔，笔尖上沾着一块组织碎片。她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将样本放入其中。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她低声道，“不是陆家的人……是容晞月的。”
陆九渊的手微微颤抖。
男人看着他们，眼神依旧平静：“你觉得我会留下真正的证据吗？”
沈红缨冷笑：“至少说明你不是他父亲。”
男人轻轻摇头：“我不是他父亲……但我确实是他的血脉源头。”
陆九渊瞳孔骤缩。
“什么意思？”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再次看向那罐记忆提取液。液体中的画面变了，这次是一个实验室，墙上挂满编号牌。
MOON-07。
陆九渊喉咙发紧。
“你也是实验体。”他喃喃道。
男人点头：“我们都是。”
沈红缨突然察觉到什么，猛然回头。监控探头己经不动了，房间里响起细微的电流声。
“系统扰了。”她低声说。
男人笑了笑：“你们还有十分钟。”
陆九渊快步走到他面前：“告诉我真相。”
“真相？”男人眼神飘忽，“你真的想知道吗？”
他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纽扣，上面刻着一个数字：37。
沈红缨脸色一变。
三十七人。
陆九渊杀过的人数。
“你杀了他们，是为了证明忠诚。”男人说，“但你有没有想过，是谁让你杀的？”
陆九渊呼吸急促。
“是谁？！”
男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接着，金属锁芯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有人要进来。
沈红缨立刻冲到门口，靠墙蹲下，手指按在钢笔按钮上。
陆九渊死死盯着男人：“到底是谁？”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杜青池。”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
果然是杜青池。
他穿着一身挺括的西装，手里拿着一块镇纸，表面光滑如镜。他走进来时，步伐稳健，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在这里。
“你们终于找到了答案。”他微笑，“可惜，这个答案不是你们想要的。”
沈红缨扬手甩出钢笔，首取他咽喉。
杜青池抬手接住，钢笔在他掌心旋转一圈，发出轻微的嗡鸣。
“你们以为我只是一个棋子？”他语气淡然，“其实，我才是布局的人。”
他举起镇纸，灯光映照下，内部隐约可见细碎颗粒物。
“这是三十七个坟场的土壤压铸而成。”他说，“每一块土，都代表一个人的名字。”
陆九渊拳头攥得咔咔作响：“你早就在操控这一切。”
“我只是引导你走向终点。”杜青池微笑，“你杀的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唤醒你体内真正的‘夜枭’。”
沈红缨冷冷盯着他：“你想制造一个杀手。”
“不是杀手。”杜青池纠正，“是一个完美的情报员。”
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镇纸。
“现在，你们己经知道了真相。接下来，是选择继续走下去，还是……”
他话音未落，男人忽然捂住胸口倒下，嘴里涌出黑血。
“他吃了什么东西！”沈红缨冲过去查看。
男人嘴唇抽搐，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吐出两个字：
“母亲……”
然后彻底不动了。
沈红缨回头看向杜青池，眼神冰冷：“你给他下了毒。”
“不是毒。”杜青池淡淡地说，“是终止剂。”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镇纸，眼神复杂：
“有些记忆，不该存在。”
沈红缨突然意识到什么，迅速从男人手中夺过那枚纽扣。
数字37，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陆九渊站在原地，耳边又响起了那段熟悉的频率。
母亲教他的求救密码。
而这一次，频率不再模糊，而是清晰得像一根针，扎进了他的太阳穴。
他猛地抓住沈红缨的手腕：“我们得离开这里。”
“等等——”她还想问清楚更多。
“来不及了。”他咬牙，“他们在监听。”
沈红缨愣了一下，最终点头。
两人迅速朝另一侧的出口奔去。
身后，杜青池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镇纸，轻轻：
“游戏才刚开始。”
玻璃罐里的记忆提取液忽然剧烈晃动，画面一闪而过。
一个女人的脸出现在液面之中。
她戴着虎头帽，眼神温柔。
《茉莉花》的旋律，悄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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